沈育心中却有了某种预感,果然没两日,他就在一墙之隔听见了前院嚷嚷——
“崔师还没回来?哟,这房子空着吗?”
崔季追上来:“没人住,要是查我父亲的房间,可就是明摆着给我家难堪了!”
沈育一骨碌坐起来,他的面伤几日前已好了,此时又开始渗血,凶恶、惨烈的铁锈味充盈他鼻尖,如果有一面镜子,他想,都要流出血泪了。
房门推开,军士装了铁皮的靴子咯噔咯噔敲打在房间各处。
“真的没人呀。”
“你们这是要将我姓崔的也踩在脚下吗!”
“小崔先生,息怒息怒。嗨呀,我们都是粗人,字都认不全,书也没读过几册,不知礼数,只知道奉命行事。瞻仰瞻仰崔公的藏书,不过分吧?”
有人往贴墙而立的书架这边来。距离沈育不过一臂之余。
沈育听见他在书卷里摸索的动静,拿下书卷,就会注意到墙上的通气孔,彼时,沈育与崔季就都完了。
他在怀中掏了掏,掏出那把短刀,书缝漏尽的微光在刀刃上抹开亮色。
那军官取下卷轴,通气孔光线变粗,沈育递出短刀——刀锋刺破血肉的声音清晰而粘腻。
“……”
哗啦卷轴抖开,军官装腔作势的模样可以想见:“小崔先生与令尊可真是高人呐,啊?这是个啥字?这不是本朝的文字吧?本官可从没见过,说不定都是我们祖祖祖爷爷那辈儿的了。”
哈哈哈,他手下军士们附和发笑。
崔季不动声色,挡在书架前,背在身后的手堵住通气孔,与插在手心的短刀。
“觉得稀罕,拿回去研究也无妨。崔族一家之主的房间你们也来过了,还有什么要查的吗?”
“嗐,您别急,我这帮兵痞子也不来糟蹋您读书的宝地了。听见没,把你们靴子踩过的地方都给小崔先生舔干净。”
晚间,崔季疲惫万分地给沈育带来饭菜,分装成小小碟子,塞过通气孔。他的手上缠着绷带。Y。U。X。I。
沈育一阵无法言喻的痛苦:“对不起……”
崔季道:“贤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