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育不知是听见他的声音还是怎么的,身形摇晃一下。
医官回道:“不浇满一百桶,前功尽弃不说,还会寒疾加重!”
一桶接一桶灌下去,冰水盈满院中飞石路面,寒天里结了一层薄冰,冻得堂上两人瑟瑟发抖。再看沈育,原本正常肤色的脊背,仿佛刷上白霜,冷水浇头也不再冒烟,人气已散尽了似的。
“这不行啊!”邓飏叫道,“要死人的!”
梁珩:“再……再等等,不能前功尽弃。”
邓飏:“你看他都结冰了!”
梁珩:“我知道。”
邓飏:“你看他都不动了,他已经冻成棍儿了!”
梁珩:“别说了!!”
反而是邓飏关心则乱,愈加沉不住气,梁珩虽脸色也跟着刷地白了,到底没有添乱。
梁珩克制不住地哆嗦,好像那些冰水浇在了他头上,失去温度的是他。果真能替他受罪就好了,梁珩想。
“不能再继续了!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种疗法!”邓飏按耐不住,忽然定睛一瞧,沈育身上重又升起一股白色烟气。
那烟气越冒越浓郁,从他手脚、背心、头顶,源源不断发散。他苍白的肌肤浮现一层血色,接着烧得绯红。
“这就是发散出来了。”医官松了口气。
厅堂,医官开了药方,又嘱咐邓飏:“今晚最关键,要用被子捂着,不能漏风。热气发散出来他会无意识踹被子,得有人照看。”
“我去看看他。”梁珩起身。
沈育的房间在左厢,房中窗扇用布糊上,不漏一丝寒气,油灯光晕描出他安静的脸廓。梁珩坐在他身边,见他脸色发红,以手背试额头,果然烧着。
“您还不回去?”邓飏催促。
梁珩怔忪片刻,说:“我今晚留下来照看他吧。”
邓飏失语。梁珩不是做皇帝的料,血脉的宿命将他推上帝座,他却仿佛只想做储宫那个无忧无虑与好友同窗念书的小殿下。
怀抱这样半吊子的心态,如何能在权力漩涡中心存活?更别说承担起本应的责任。
“明早我就回去。”梁珩知道他犹疑,许下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