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店东家早就睡下了。因是一座山镇,并未做何城池规划,居住与商户相融为一体,住家就在店后。晚间夜雨连绵,搅得人睡不好觉,三更半夜一阵比雨更急的锤门声将东家从被窝里拽起来去。
“谁啊!?”
摘了木排门,外面是个落汤鸡。
东家:“……”
那人衣衫不整,浑身滴水,瞧着倒是个玲珑标致的小生,却实在狼狈得很。
“买一碗吃的!”
“三更天灶王爷都睡了,谁有吃的给你?”
梁珩一摸袖袋,才想起外衫落在了破庙,就算还在,也不知道给孚阳河一冲,钱还在不在身上。此时竟是身无分文……
东家不耐烦地打量这落魄小子,细雨不住飘进门槛,他准备把门关上了。那小子忽然抬手,将他头上发冠取下来。
方才匿在阴影里没看清,现下入了眼,东家才察觉,这居然还是一顶玉冠,质料如冰似水,被大雨浇透,是丝毫不挂雨珠,散发晶莹华彩。
东家看看不速之客,看看玉冠,眯起眼睛。
片刻之后,梁珩提着食盒重新冲进雨幕。
山道湿滑泥泞,林中忽然有纷乱的踏水声,似乎深处有一行人疾行而过,梁珩抱着热腾腾的食盒藏身树后,等到人声远去,拔足奔向山头破庙。漏风的墙壁发出呜咽,夜里仿佛一只盘踞的鬼,没有丝毫生气。
梁珩快吓死了,摸黑到段延陵身边,手下是一具冰冷的身躯。
“延陵!”
没有回应。他哆嗦着捡起火石,折腾一阵重新燃起火堆,段延陵面如金纸,胸膛微弱起伏,腹部散发浓重的血腥。梁珩打开食盒,人参的气味一经发散,顿时像一枚火种,让梁珩都感到浑身发热。
他将段延陵扶起来,一勺一勺喂进他口中,幸而还喝得下。要是齿关滴水不进,那就是到了药石罔效的地步了。
一碗人参汤喝完,段延陵还是闭着眼睛,呼吸却平稳许多,身上有了温度。勺子搁进碗里,叮铃一声,段延陵仿佛被唤醒了一点意识,喃喃道:“哪……来的?”
梁珩心想,能说话,看样子活得下来。
“买来的,不然进山给你挖啊?”
段延陵又说:“叫你……不要去医馆……就是不听……”
梁珩勃然大怒:“你管我那么多!难道让我看着你死!”
段延陵闭眼摸到他的手,摸上肩头,脸颊,手背揉去他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