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城来的客人梦里也不曾见过的景象,三人都瞠目结舌。
林驻道:“现在打仗少了,北人内乱,顾不上我们,最近更是在和谈。不过练兵还是要继续的,忘战必危嘛哈哈哈。我的这群兵,养来就是为了战场杀敌,倘使有一天不打仗了,也只好让他们回家种地。”
林驻说着话,一只手摸摸假腿,这大概成了他下意识的动作,一旦想到战场,想起杀人或者被杀,丢在涿江里的那条腿就仿佛牵绊着他的魂灵,奔赴向敌人的马蹄与砍刀。
“你想打仗吗?”林驻问北边站岗的小兵。
小兵摇摇头。
“你想打仗还是种地?”他又问东边的。
东边答道:“我想娶媳妇儿。”
“没有人想要打仗。”梁珩说。
林驻笑起来:“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赐颜色,泰山可动移。”
天子……梁珩默念这两个字,眼前千人练兵的场面气势汹汹,跺脚地震,出拳山倒。
“天子可没有这样的武功,”梁珩说,“可能肚子里也没多少墨水,是个碌碌平庸的人。”
林驻摸摸下巴,似乎在思考他的话,随即,以“显然是这样”的语气说道:“可他也不需要,只消好好坐在金銮殿,自有文武百官为他卖命。”
“那么需要他做什么?”
林驻咧嘴一笑:“按时给我发军饷,夏颁冰冬棉衣,待遇好一点。”
梁珩与林驻默契相视,皆冁然。这一眼,显见在二人心中意味是不一样的。
过了晌午,日头西沉,坠入峡谷,流水金沙似地涌向涿江。
沈育还未归来。
梁珩不禁开始担忧。照沈育所说,天门距离临江不过一日路程,顺利的话,眼下梁璜理应前来接驾了。
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沈育佩戴凤阙铜牌,那是天子近卫的标识,又有梁珩所持调兵鱼符,并一封御笔亲书的黄帛,尽管没有金玺,却有梁珩私章为信。梁璜只要见到这三样,必知是天子驾临。
除非……他果然与望都三宦有所勾结。
半夜梁珩躺在被窝里,辗转难寐,眼前一会儿是沈育被梁王抓住关押起来的悲惨情形,一会儿是仇致远推开将军府的厢房门,像条狡猾的毒蛇对他吐信子,说“陛下,臣来接你了,回去接着坐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