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些都可以不要,只有一点——年轻的陛下侧脸漠无表情,唇线笔直,在这山呼万岁的场景之中稳稳而立,好像天生便习惯接受拜伏,权力于他举重若轻——只要他能站在权力之巅,承起冕旒之重。
本在百里之外的厉城部,从天而降出现在天门镇,山民都很稀罕,挤在道旁看热闹。厉城部来得快去得更快,来到天门镇好似就为接一辆撵车,前呼后拥地下山,往北边的临江镇去。
百姓正分享小道消息,争辩那高大的领队是谁。
“厉城部是王爷直属部队,还能是谁带队!”
“呸,真没见识,王爷坐镇江南,岂是那么容易出山的?”
“是啊是啊,多半是个裨将吧?奇了怪了,谁这么大面子能劳动厉城部?”
不出片刻,他们天门镇的矮青将军就策马追了出来,一路风里狂喊王爷王爷!等等末将!
众人:“……”
还真是王爷呀?
部队沿孚阳河岸北上,途中行人商旅纷纷避之唯恐不及。日轮在广袤的丘陵间几个跳跃,抵达临江城外,已近黄昏。无怪乎梁璜一见到沈育,就率部赶往天门镇,也直到清晨才至。
临江城就在涿水之畔,滔滔江水东流去,水汽如云似雾,笼罩两岸,对面即是北国的城池,须得站上城墙角楼,才能眺望一二。据称,北国遣来议和的使臣便在那座城中。
临江城中气氛,远不如天门镇活泼,见到厉城部的黑甲骑兵,都缄默让路,神情里满是敬畏。想必川南四镇,各处特色不同,与驻镇将领的个人性格不无关系。
进了王府,梁璜请帝座下车。
战地前线的府邸,即使王府,也显得简单粗疏。
“陛下,请先用晚膳。”梁璜吩咐府中下人,又迎梁珩上座。他自去除了甲胄,酷暑天,内衬已被汗湿透,想来川南王为护卫天子,也是万分小心谨慎。
梁珩来得突然,王府事先准备不及,一顿饭倒更像家常。
“臣,参见陛下。”
“命妇参见陛下。”
川南王妃与世子前来拜见。世子瘦瘦高高,模样倒是生得俊秀,细眉弯眼,就是面少血色,见了梁珩便呛咳个不停,看那架势,和梁珩他死鬼爹咳起血来一模一样。
“莫激动,”梁珩道,“赐茶。”
“犬子身体不大好,”梁璜坐在皇帝下首,解释说,“夏天杨絮飘飞,总要咳上一阵。”
梁璜人高马大,猿臂蜂腰,若是站直了梁珩都要仰视他,生个儿子却是白面小生。忽然令梁珩想到自己与父亲,同为梁皇室异类,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