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手下根本不在乎,他看管二人半生,早清楚这一个是疯婆子,一个是废老头。多年以前,他奉单常侍之命,在街头寻到刘瞻,那时,刘瞻自从被王府逐出,生活无以为继,沦落到织草席为生,单官在城郊置办一处院落,将此夫妇二人一关就是二十余年不见天日。
逢春在那时候就已经是个疯女人,似乎从来也没有正常过。刘瞻虽则是个清醒的,坐牢似地活着,每天只有吃饭睡觉打妻子,不疯也疯了。四十岁时,他盼着将来做老王爷,六十岁后,他盼着能做太上皇,过了七旬,他只盼着早点入土,好过癞皮狗一般活着。
“没用的东西!”
手下一人赏了一脚,踢翻了饭菜走了。
建亥之月。宫中满被黄金菊,譬如金甲,日光之下熠熠生辉。
梁珩身着冬裘,坐于面北的朱紫文褥。一侧是台卫右都侯,一侧是阁卫左都侯。台阶之下,文官与武将列席左右。
朝会已近尾声,羊悉出席奏曰:“始兴郡守裴徽,无诏率军回城,日行两百里,已近王城东郊。”
议论纷起。
羊悉道:“臣请旨退兵,如无响应,急令就近郡备发兵勤王。”
“羊大人,尚不至此地步吧?”
“否则,何以解释裴徽无故起兵之举动?”
百官之中,仇致远听而不闻,童方也一派镇定,牛仕达自不必说,素来是前二者有令他方行。三人竟毫无异议。
梁珩与左首的段博腴交换过眼神。
“依卿所奏。”
朝会后,天禄阁,羊悉与段博腴留下来。
时近岁末,北风过境,气氛日益肃杀,唯有金菊凌霜傲骨。
羊悉道:“有今日这一番掩护,陛下再调川南军,宦官便会放松警惕。”
梁珩仍将信将疑,道:“这个裴徽……”
“裴徽出发前,得了两道指令,”段博腴说道,“一道来自章仪宫,一道来自南军骑郎将。因此仇致远绝不会怀疑他此时发兵的目的。待到兵临城下,他们才会发现,手下棋子反戈一击,而为时已晚。是以,臣认为,调集川南军,实是无必要之举。梁王虽远在涿水,依旧能予三宦以震慑,何须劳师远征。”
“老师此言也有所不妥,”羊悉难得反驳丞相,“裴徽率领两千人,乃是一招明棋,摆在面上谁都看得见,若有任何小动作,三宦一旦发现不妥,宫内宫外俱是南军,退一万步说——陛下恕臣冒犯——挟天子为质,裴徽也回天无力。到底还是需要川南军这一步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