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二年,皇帝制曰:
自来稷鼠不攻,城狐不灼,非以稷鼠城狐之神,其所托者善也。灵帝践祚,为韩阀所制,以炙手可热、气焰熏天之外戚,举朝大臣所无可如何者,一宦竖诛之而有余,其潜势力之伟大,可见一斑。宦官单官、仇致远、童方、牛仕达有宠,皆封侯。郡守沈矜,汝阳名儒,耿直有大节,秉公执法而犯阉宦,宦官乃合谋谮矜于帝,免其官而下狱,诛其全族。宦官假钩党为名,大杀异己,其罪浮于外戚者也。天下为之语曰:六一里,常有赏,四脚畜,站高堂,两封没有万户侯,十里挑一鬼来凑。皆贪污受贿,竞起第宅,辜较百姓,虐遍天下。罄南山之竹,其罪难书,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尤以逼供谋反者为最,其罪不容诛。今以廷尉官霍良掌决诏狱,按律惩处。令观刑东市。
如故事。
陈玉堂。二楼雅间。
今儿个东市可谓万人空巷,长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皆引颈张望同一方向,沉默地等待。店伙计呈上茶水果糕,为客人立起围屏,二楼房间几乎全包了出去,没钱的在街上等,有钱的在茶楼等,俱是为了一件震动全国的大事。
围屏外有人来了,脱了鞋子走上茵毯,坐席被炭火煨得暖洋洋。
“刚从府衙过来,正饿着,怎么不点些饱肚子的吃食?”沈育坐到对面,一看梁珩、信州都在。予一惜一湍一兑。
信州给他添水。梁珩道:“怕你马上就吃不下了。”
窗口正对刑场,立着两座人形架,行刑官各押了两人上来,双手绑在架上,竖立起来叫人看清楚。矮小的那个是单官,高大的是仇致远,茶楼上看不清面目,俱是一身惨白囚服。
此二人皆处以断脊之刑,行刑官手持屠刀,在单官腰间略一比划,一刀下去,血花爆开,尚未断裂,连斩五六刀,两只腿连着腰脱落了单官的身体。他自从被擒来望都城,神智就很混沌,此时却非常不幸地清醒过来,发出微弱的惨叫,一声追不上一声。无数鲜红的内脏从他肚子里流出来,半盏茶后,叫声停了。
沈育握着茶杯灌了一口,感到水里带着血腥。
行刑官以酒液洗净屠刀,又在磨刀石上蹭得锋利,走向仇致远。这一刀很有水平,一半肠子流在地上,一半连在肚里。梁珩听见一种怪声,好像砂石在鼓面上磨,令人周身寒毛迭起。半天他才想起,那是没了舌头的人发出的声音。
信州跪坐在窗边,不错目地盯着。梁珩温暖的手覆住他的断掌,信州闭上眼睛,面颊两行清泪。
观刑的百姓骚动不止,有人去了,还有人留下。沈育扫视楼下众人,忽然目光一凝,仿佛见到了度师傅。灰衣人藏身人后,观毕行刑,正要离去,察知有人窥视,抬起头来,朝沈育扬起手中两把剑。待要细看,人已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