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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君 麦客 1049 字 6个月前

沈育:“这封信原本藏在绒花发簪里,二十年未见天日,我将它取了出来。”

    绢上所书,准确来说,并不是信。一封信不仅要有来处,更要有去处,如同无源之水、无根浮萍,深埋地下,流浪在时空之外的,只能称为记述,不知道写给谁,不知会被何人阅读,离开那支书写的笔管,就成为死去的灵魂。

    记叙人是与此事没有任何干系的旁观者,因此才留的一条命在,传下这张绢信。此人本是望都城东闾里暗街出身的奴籍女,十七岁卖身进入官人府邸做事。家主姓段,任职奏曹,开门立府不久,买下十来个家仆,其中三位少女专事服侍家主的妹妹。

    做家仆本是一眼就望到尽头的事,谁想段家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家主不久便从奏曹右迁丞相少史,接着升任丞相。段小姐一朝飞上枝头母仪天下,记叙人与另外两个同伴,便从普通的家仆,变成了皇宫女官。

    章仪宫没有一样不堪称乱花渐欲迷人眼。三位暗街长大的少女何曾有过这样奢丽的生活,就连她们卑微的身份也被人遗忘,因是皇后的女官而处处得到尊敬,心气儿日渐水涨船高。只有一样禁令,宫中侍奉需得如同意遁空门,六根清净,不得与人有私情。然而三位女官中很快就一人得意忘形,触犯了这条规定。

    那位少女名叫适冬,遇见她的良人在一个春天。

    外男禁止进入桂宫,因此那是十分难得的机会,几名棋待诏前来教导皇后与女官弈棋。围棋国手出少年,其中有一位风华正茂、意气飞扬,指导三个女官,问及诸女棋力,另两个都只推说不会,适冬不得已,只好对面入座。对这些风雅之事,适冬七窍通了六窍,是一窍不通,只觉得那棋待诏手指白皙有力,十分好看,棋官将子落在哪里,她就追着那双手依样落子,下出了两条缠绵悱恻的黑白线。

    那棋官不禁发笑,夸奖她道:“姑娘玲珑手段,缠得在下十八般武艺皆无处施展了。”

    过之后不久,适冬就开始抽空绣手帕,常常转眼不见人。底下人眉来眼去,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三缄其口。再后来,适冬连皇后身边也称病不去,记叙人前去探望,得知她已身怀六甲。

    三位女官跟随段小姐从家府走进皇宫,情谊非比寻常,如果段后开恩,或许会放她出宫。但适冬不敢赌上性命,正与记叙人诉苦,下不了流去胎儿的决心,忽然得到皇后召见。两人关起门来不知说了什么,适冬出来后神采奕奕,如得新生。

    皇后不仅恩准了她的恋情,甚至容许她在宫中养胎,适冬做梦都没想过会有这种好事。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巧合的是,就在皇后召见适冬后不久,冷情冷性的文神皇帝好像忽然记起了深宫中还有位备受冷落的妻子,接连驾临桂宫。皇后有孕,普天同庆。

    皇后与女官适冬前后脚临产,生下儿子的当天,适冬就消失不见。记叙人慌忙去到棋所,却连棋官也一夕失踪,两人如梦幻泡影,没有留下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正宫皇后的嫡长子,出世即被立为储君,建造东宫为之居所。记叙人与另一位女官奉命在东宫照料小殿下,并在皇后的警告下,将适冬与棋官永远遗忘脑后,只当世上从没有过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