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达尔西连夜翻看了几本史书,与安森谈了无数遍,今日才能如此流畅地痛陈战或和的利弊。
安森接话道:“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陛下,请三思。”
承庆帝本就没想过要出征石荡,闻言只说:“你们害我大陈军士,屠我白玉百姓,这笔帐不算清楚,我的子民不会善罢甘休。”
安森问:“石荡地小物薄,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不知大陈想要什么?”
这问题又抛回来给承庆帝了。
承庆帝沉吟片刻,说:“你们必须给我大陈百姓道歉。”
达尔西和安森哑然,他们没有想到,承庆帝会说出这样的条件。
齐鸿福暗忖少顷,说:“白玉亡魂哀,男儿忠骨埋,你们欠大陈一个最诚挚的道歉。”
安森其实已经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大陈士兵了,又有多少自己的族人死于这场战争,他只记得那些或惶恐或愤恨的脸庞,还有死后不肯闭上眼睛的人,他在心里低叹了一声,说:“敢作敢当,议和之事谈成后,我会亲自去白玉城和铁门关,给大陈道……”
达尔西喝住他:“安森!”
安森看了达尔西一眼,说:“达尔西,大丈夫敢作敢当,你若要做个懦夫,我不陪你。”
达尔西低下了头,久久不言语,他想起了妹妹濒临死亡时暗淡无光的眼神和努力装作很好的笑容,他……做不到,做不到给大陈道歉。
“你们若是道歉,议和的条件朕便答应了,不过朕也不要你们的公主,好好待你们的公主,别将她当成交换利益的工具,此外,条约上还有两点。”承庆帝态度坚决,说,“你们必须答应,第一,百年内不得再犯我朝边境,否则朕、朕的太子,倾尽国力,也定会铲平石荡。”
安森第一次觉得面前坐着的真的是龙,不可冒犯的目光,不可挑战的权威,不容拒绝的冷漠,他点头,说:“我们答应,第二点是什么?”
“若你们的土地上还有攀禽族的人,好好待他们。”承庆帝说。
达尔西和安森愣了,这不是他们石荡自己的事吗?
承庆帝与攀禽族也没什么交集,为何要护着他们?为何管得这么远?
虽然有万般疑问,但是谁都没有问出来,这个条件一点都不难,他们说:“好。”
“丞相,拟议和条约。”承庆帝说,“从今往后我朝北边边境与石荡开放互市,除了白玉城。”
不用承庆帝说,石荡谁若不想被打死,也不会去白玉城买卖的。
安森和达尔西默然不语,这场议和谈得太顺了,这些条件对石荡也太好了,难道承庆帝还有什么诡计?
他们心里胡乱猜测之际,条约已经拟好了,一共两份,承庆帝看过,没有问题,便在上面盖下了玉玺。
齐鸿福将两份条约交给安森和达尔西,他们看过,也觉得没有问题,相视一眼,安森说:“我们部落没有玉玺,盟誓都以血来立下,永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