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元不自觉抬高了声调。在他心里,金少爷无异于天下最恶的魔头,说书人口中与侠客们对着干的坏心思暴徒。现在要他突然相信这坏蛋是他的救命恩人,那可真似晴天霹雳一般。这时三娘说。
“…但每次给你送饭送药,却是他嘱咐的。”
少年仆役摇着头,声音发颤。“这是…怎么回事?”
“不然,你以为我对你有意思呀?”这回三娘反笑了。“少爷是真的坏,但并非你想的那般坏,他笨得很咧,每每责骂你后惴惴不安得很,愣是要我给你送些吃食来。他这人呀,口上虽不说,但心里想什么一看便知。”
她又道:“两年前你上山打柴,适逢大雪。你约莫是迷路了,在山上磕绊得七荤八素,又落到山脚,是少爷把你拖回来的。”
少年仆役张了张口,忽而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了。他隐约觉得有何处不对,可又回想起在寒风瑟瑟的夜里金乌站在柴房门口的情景,那时他确是接到了被抛过来的棉袄。当时他只觉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现在思索一番却品到了些不同的滋味。
但是,他始终无法承认一直以来互看不顺眼的金乌就是在梦中伴他一同走出雪原的那人。
于是他道。“…我不信。”
“为何不信?”
“那个救我的人……他的手很冷。”
三娘叹气,“冰天雪地,手足自然是冻僵的。”
“他不爱说话…”
“动口易让寒气深入肺腑,不是不爱说话,是不敢也。”
“他凛若冰霜,”王小元犹豫道。“…全无感情。”
左三娘呼吸一滞。
默然片刻后,她问:“那你觉得……少爷他是个怎样的人?”
这可打开了王小元的话匣子,若要他数落金乌,那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这话题,于是他张口便道。“脾气不好,像个火药桶似的总欺负人。”
三娘含笑颔首。
“…斤斤计较,要是污损了他的宝贝、多费了一点银子,要被他捉起来打。”
“还有,成日不修边幅,没有一点大户人家子弟的模样。”也不平易近人,王小元想。
“还有……呃……”他本觉得可以说上许多,却停下来了。
女孩儿依旧笑语盈盈,“还有什么?”
王小元忽地语塞了,还有什么呢?他思来想去,虽然与金少爷间摩擦甚多,但说来念去也不过那几点。对方就是看他不顺眼,他也就觉得金乌极坏,不通情理。可现在回想起来更似自己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