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这些话,心头涌起一股报复般的快感。缘因他生了十几年,事事皆由武无功摆布,今日终得自个儿做主一回。
武林盟主不想他立此毒誓,当下怒发冲冠,面上青筋暴起,却哆嗦着口唇欲说还休。
武立天最后瞧了他一眼,便毅然转身迈步出了家门。
这一迈,竟是让这昔日被捧为天之骄子的少年闯入尘世。此后十载,武立天从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长成冷傲青年,他泛过清溪扁舟,听过江湖夜雨,见过世间炎凉,识过人心冷暖,终至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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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小娃娃你当初混了个守备的官位儿做,便是要气一气你那老爹?”
听到此处,竹老翁哈哈笑道,将面前的酒盅一推,直送到青年面前。
“确是要气他。那老不死眼里只有钧天剑,恨不得立马要教出个突破第八重剑法的徒弟来,因而也最看不得朝廷频频动用武盟之力平定世道,逼他成日得在武盟里应付成堆的鸡毛蒜皮小事。”武立天语气颇为冰冷地道。
“后来官当腻了,便出来游山玩水,寻些高手大侠对招?”竹老翁笑呵呵道。“若要老夫当这官,老夫也坐不住。庙堂那一套乏味得很,你来我往皆是定式,连搓木人儿都比这生得趣多。唉,可惜你就是毛躁,爱惹事生非,否则怎会弄得乡里鸡飞狗跳?乱过头啦!”
青年武师抿了一口盅中烈酒,漆黑的眼瞳里映着漫天风雪。比起方才,他那外盛的傲气可说已内敛了几分。沉吟片刻,他道。
“原因不仅如此。我巡游数年,是为了探寻——这世上有无更胜钧天剑法一筹的功法。”
竹老翁面上依然带笑,但却是摇摇头,又点点头。当今世道并不太平,全因近年来旱雪交加,瘟疫四横,光景不好,连带着人心动荡。朝廷中人应对北面金人已是焦头烂额,再对上个些自称诸如罗道教、无为教、候天楼时不时鼓动庄稼人起义的教派,更是分|身乏术。武立天既在官场,不可能不知这些事。不管他是否有心学武,救扶百姓,他总归还是从武林盟主给他营造的楼阁里入到凡世来了。
至于这世上有无比钧天剑法更强的功法……
老头儿哼着小曲,含糊道:“你若觉得有,那每套法子都能更胜它几分。世上武学本无所谓高低,只有深浅。你爹把钧天剑学到了极致,自然比那些浅尝辄止的人强。”
武立天却道。“非也。我走遍四周,见识过许多名家好手,皆觉无人能胜钧天剑刚劲。鹤行步虽飘零,可三合之后,必被卷入剑势之中;红烛功虽柔长,却需女子至阴之体方可习得;至于太清剑、擎风掌,细想之下无一能与钧天剑分庭抗礼。唯有两处功法,我至今未得一见,对上钧天剑或许还有一分胜机。”
“哪两处?”
“一是无为观。现今虽泯然于起义暴徒中,但传闻‘杀人不见血,寻踪不得影’的候天楼散灭后,有不少人流入观中。他们居于南蛮九重山,究竟用何功法可谓世上最神秘的一事。”
“二是天山门。剑法极凝练,‘玉白三刀’更是名震天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若我此生得见玉白刀客,必要去拜她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