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老翁只觉两手似是分筋错骨般地抽抽刺痛,一身粗布衣衫已如刚打水中捞起般被汗津透,心知自己是难以敌过这独孤小刀了,却仍逞口舌哈哈笑道。“不错,筷子是成双对儿的,老夫这绿竹棒也一样,断了一根还能来一根。倒是你这刀断了可就短了货啦。”
一边是竹老翁难当独孤小刀之势,一边是玉甲辰遭黑衣罗刹威胁性命堪忧,王小元将两面情景收入眼中,纵有心帮忙却左右为难,不知往何处去好。
此时黑衣罗刹似是颇为中意他这般心乱如麻的情态,忽而冷笑道。“我玩儿够啦。”
话音未落,又是几道银弦飞出。玉甲辰闪躲不及,竟是被那弦风扫到,瞬时衣上裂开一口,鲜血汩汩流出!
见玉甲辰受伤,少年仆役一时心头大震,脱口而出道:“师弟!”
他且唤完这声,整个人忽地又落入了一片空茫中。
师弟?他为何要叫玉甲辰师弟?
是因为自己此时作玉白刀客的打扮,才情不自禁地如此脱口么?似是有人往他脑壳上敲了一记,王小元只觉脑袋兀然生出一丝纹裂般的痛楚来。
昔日曾在脑海里盘旋的疑问再一次浮现了——他究竟是谁?又是从何处而来的?
左三娘曾说过,他就是王小元。一个在金府长大的、呆头呆脑的小仆役。
但今夜戴上垂纱斗笠、穿上这身白袍后,他忽地又觉得那个畏首畏尾的王小元离他远去了。乡民若当他是玉白刀客,他便是冠绝天下,刀法登峰造极的玉求瑕。
此时少年在懵懂地想道:若我是王小元,为何此时还不吓得两股发战,赶忙奔逃?若我是玉白刀客,为何持刀的手又在瑟瑟发抖,救不得眼前的乡民与师弟?
——到头来他还是未能分清。
朦胧间,王小元分辨出黑衣罗刹操着弦线向玉甲辰袭去,耳边似是响起了黑衣人那桀桀笑声与银弦凌厉的破空声。那一刻他猛然察觉,若他再不出手,恐怕玉甲辰真得魂归西天了。
少年仆役从未觉得拔刀是件如此艰难之事。在鞘之刀似有千钧重,一呼一吸皆如历经花开花落般漫长。
他对上了黑衣人眼里的森冷笑意,那人对他诡邪笑道。“玉白刀客,你真的就这点能耐?”
玉白刀客,你真的就这点能耐?
刹那间,王小元浑身寒毛倒竖。仿若有一道惊雷自他脑中劈开,九天清磬轰然鸣动,八方凤箫长惊暗魂。他似乎望见皑皑白雪上骨血横肆,悲声恸泣四野,天山飞霜掩不住苍凉尸骨,而他跪在百丈山阶前目对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