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你……”黑衣人话锋一转道。“我今日来此就是想告诉你一事:不论是真是假,只要顶着玉白刀客的名头现身世间定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至少候天楼从此绝不会对你甘善罢休!”
言下之意便是要将自己追杀到底了。
王小元从未想过——他冒用玉白刀客本怀一片好意,只想借此机会拆穿钱家庄收敛乡民钱财的骗局,没想到却惹出了候天楼一派势力。到头来乡民死伤无数,钱财已无多用,反倒给自己的江湖路途添了几分凶险。
他不禁有些头晕目眩,迷离间似又有一个苍老声音在耳边盘旋。
【“你可知玉白刀客的名头有多重?”】
少年仆役想,现在他总算明白了。重胜人命,更比天高。
天下第一的名号背后,恐怕是八方门派尔虞我诈,朝野武人以命相争。谁都想做天下第一,称雄武林,其间免不了流血争斗,玉求瑕能坐稳这个位子可说是不知付了多少血汗辛酸泪。
那么,今夜这些乡民皆是为了自己这儿戏一般的举动而丧命?王小元颤抖着环顾四周,只见一地鲜血横流,不少百姓已被黑衣人的夺命丝弦削去了脑壳,寒凉尸首黑压压地一片密布于地。是不是有哀声自尸堆中细细升起,又似被掐断了般飞快消失。腥气浓而不散,笼压于庄中。
他再看一眼高台的一侧。天罡桩已被刀削断,柱子歪斜地捅了窗纸夹在雕花窗棂上。石盆中桂枝折落,泥里混着血浆——铜孔方方正而僵硬的脑袋就挂在枝头,应是被黑衣罗刹的弦线扯牵过来的。银元宝也身首分离,他身躯肥重,头却格外萎小,至死也未能再睁开那对泛着精光的小眼。
即便这两人皆是讹人钱财的贪利之徒,少年仆役此时也不禁心痛不已。人一死便再无高低贵贱,所有不过一抔黄土。如此想来,与黑衣罗刹相比,即便是视财如命的银元宝、铜孔方二人在这时的王小元看来也并非那么罪不可赦了,他甚而觉得这两人有点势利得可爱了:虽说设了场骗局,却也真大费周章邀了些戏人前来演戏。
但现在他们也死了。如果说这是恶有恶报的话,那么那些无辜遭毒手的民众又该如何解释呢?王小元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最后向黑衣罗刹递去一眼。
“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哼,是否作答要看我的心情了。”黑衣人冷冷哼了一声,转到一半的身子却停下了。
王小元仰着头看他,问道。“你究竟在找谁?”
黑衣罗刹一顿,继而加重了语气沉声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在找的真的是‘玉白刀客’么?”少年仆役扶上了垂纱斗笠,将帽檐压低了些,两眼却不肯丝毫放松地盯着那两个身着黑衣的人影。“还是你们在通过‘玉白刀客’寻找着某个人?”
不知怎的,直觉告诉王小元,这位残忍不仁的黑衣人似是在寻觅着某人。即便是站在自己面前时,这黑衣罗刹也未尽全力,似是神游天外、又似是心不在焉,仿佛在留心是否会有人出现一般。
直到方才少年仆役戳穿他也可能是假冒的黑衣罗刹一事时,他才终于对王小元扮作的白衣人产生出兴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