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都不行。”
“为何!”她忍不住厉声问道,“为何你就不行?”
她在候天楼中素来备受楼主与众人宠溺,不曾体会过被冷落违抗的滋味。这少年越是不顺她的心,她便愈是对他在意。
“你就当我是条听不得人话的丧家之犬。”金五咬回了那根鱼骨头,含糊不清地道。“既然生不由己,这辈子只求死不由天。”
他此时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已经谈起身后事,不知该说是幼稚还是老成。
总而言之,三娘从那黯然无光的幽暗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波澜,一片墨碧下似是饱藏风霜,冥宁有如阅遍世间炎凉。
他俩沉默了半晌,三娘撑着下巴喃喃道。“金五呀金五,你真是令人火恼。”虽然口上这么说,但她的气已渐渐随着云动鸟飞而消散了,空余一片难以言说的烦恨。
金五不说话。
不是已沉沉入睡,便是他默许了左三娘的言语。
第46章 (六)流芳易成伤
刑房中点着一昏烛火,黯冷橘色在斑驳土墙上氤氲摇晃。墙上布着令人脊背生寒的尖刺铁环、锒铛,边角里堆着杨榆木棍和炭火条,又杂乱地扔散着些黑红相间的钢钉竹片,显是用过几回。
时值深秋,房内气息干冷萧瑟,几声气若游丝的呻/吟使人更添寒意。只见一条细股麻绳拴在梁上,将一身着赤色胝衣的年迈僧人的脚踝高高吊起。那僧人遭五花大绑,头下脚上,底下置一口大缸。
缸内毒液方才煮沸,正汩汩冒泡,蛇蝎肢片在其间不断翻涌。若老僧将头垂下,那么颈子将会没入一缸毒汁里,因而他只能费尽全身气力将脖颈挺着。
他已如此被倒吊着、挺着脖颈过了一日夜,面庞紫红,青筋暴起,又因仰面吸了许多毒气,此时七窍皆流出黑紫血虫来。即便如此这老僧依然双掌合十,念起大涅槃经来。
“善男子。云何菩萨摩诃萨梵行…善男子。菩萨摩诃萨住于…”
老僧念得抖抖颤颤,又有气无力,直听得左三娘打瞌睡。
候天楼主让她调制些毒药杀了此人,她玩心大起,便搬了张板凳看着这老僧何时撑不住一咕噜坠入毒缸里。没想到此人好生坚持,顶了一日一夜都未能遂了三娘心意。
三娘打着呵欠,歪着脑袋看他,随即笑容满面道。“喂,老头儿,你不打瞌睡么?只消低个脑袋便能美梦一场,可快活啦。”
老僧道。“何止一场美梦,老朽若是垂首,便会长梦不醒。”
他头底下的毒缸光是冒出气来便能教人七窍流血,若是整个脑袋浸入又会如何?常人想不到,也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