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反问他。“那你去得么?”
金十八狡辩道:“我现在两腿的骨头碎了,若不是站不起来,现在就能去杀那老人家百来回合。”
“你去不得。”金五冷冰冰地说,“那还有谁去得?你觉得谁杀得了破戒僧?”
这话并非出于自负。金十八一时间哑口无言,他拦不住金五,因为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楼主与护法不在,唯一有可能与江湖第十交锋的只有眼前的这位少年。武功比他人高强并非一件幸事,因为这意味着要比常人冒更大的险,有时甚而要豁出命去。
所以黑衣罗刹不惜服下剧毒的血苦实也要与破戒僧一战,因为——只有他能与之一战!
藏在此人身上的狠劲儿,三娘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她看着金五趔趄离去的身影,忽而拧着眉头嚷道:“不过一个时辰,你便会…便会……”她眼前闪过往日试药人七窍流血、悲号痛哭的模样,竟不忍心再说下去。
黑衣罗刹的脚步顿了一下,“不错,我只能替你们拖住那老不死一个时辰。”
他转头怒喝道,“所以…金十八,左三娘,你俩最好在一个时辰里给我滚到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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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密布,雨骤风驰。宝殿坍塌,经幢在雨里巍然耸立,将阴影投在地里。石阶上横七竖八地倒着支离破碎的尸体,放眼望去,僧人红青色的缁衣与刺客漆黑的戎衣交织在一起,裹着鲜血淋漓的肉块。
破戒僧演心立在南面主殿前,盘龙山僧众们依旧在与刺客们搏斗,佛寺已然化为一片浑沌血海。大雨滂沱中他浑身湿透,手持金链与出食刀,脚边卧着数具冰冷的黑衣尸首——候天楼刺客无一人能伤得到他,一合内便会被这怪僧杀害。
演心神色恬淡,仿若一尊无情无心的石像。他在回望着已然化为废墟的大殿,似是在等待着甚么人。
此时惊雷乍起!一道电光划破天际,照亮了昏黯天幕,也照亮了在残破大殿前伫立的人影。
石阶上血雨混杂,有人一脚踏在血里,缓缓地沿着阶梯向下走。他脚步沉重,每一步都似使出千钧气力。
雷光中,罗刹鬼青黑色的面庞倏然显露出来,獠牙尖凸,凶神恶煞,足叫人心惊胆颤。
来人正是黑衣罗刹。只见他手里持着错金焰纹的偃月刀,一身黑衣被雨水浸得湿透,森然之气却丝毫不减。沿着衣角向下滴的雨珠里混着浅淡红色,他的伤还未好,却已带着一身杀气回来了!
见到这人,破戒僧终于发笑道:“你来了!”
这笑是会心的笑,是意料之中的笑,因为演心已知道方才那几刀不足以取这人性命,倒不如说——若是如此简单地丧于刀下,此人就不应是候天楼的少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