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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侠 群青微尘 1025 字 6个月前

这灰头土脸的人正是候天楼少楼主金五。他的两手仍使不上力,便把铁铲绑在腿上来挖坟穴。从日头初升到月牙西落,金五不眠不休、滴水不进地在此处待着,总算是刨出了个坑穴。于是他将金十八的遗物放入坑里,却不急着填土,而是躺在坟前发呆。

    金部的刺客将金十八的遗物交予了他,那人留下的物事不多,几件缝补过的戎衣,用来拭刀的棉布鹿皮和细土盒,都是些破烂物件,其中最为珍贵的可能就数一个梅红匣儿了。

    金五打开时看见里面散着几枚被擦得锃亮的通宝,还仔细叠着张不知从哪处道院寺姑手里买来的绣作。他先是苦涩地在心里嘲弄,以为金十八生前被青楼里的哪个女子勾去了魂儿,要寺姑绣了张美人图宝贝地藏在匣里。待展开时却发现那是张风光画:群山连绵,玉关天堑,还夹着支压干的雪梅。

    他忽而想起金十八说自己是延庆州的人,也许这就是那人梦里家乡的景色。

    金五将所有物事都埋入坟里,望着木牌出神。此处是那人的衣冠冢,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个罗哩叭嗦的烦人精来和自己贫嘴了。

    他忽而觉得世间清净,却又觉得清净得要人发慌。于是他开始自言自语,自说自话,甚而从镇里脚店买了些酒来喝。他喝一坛,无甚感觉;喝五六坛,却一点醉意也无——“忘忧”能教人昏沉欲睡得多了!因而酒不能买醉,反而让他越发清醒,越发觉得自己无力。

    左不正要逼疯他了么?金五躺在坟前想道。不,绝不可能。他还没疯,还活着,只不过活得没那么好罢了。

    只是当他瞧一眼金十八的坟,还有坟旁一溜儿写着逝者名姓的木牌时,心中不免烦乱。金十八不是左不正杀的第一个他的朋友,在那之前左不正已下手杀了十数个,但每一回金五都无能为力。要不是负了动弹不得的重伤,便是被她关在监牢里,寸步难行。

    若是自己死了,恐怕也无关紧要、无人惦念。金五忽而如此想道。

    正出神时,少女水灵白皙的面颊忽而凑到了他眼前。左三娘撑着把竹骨伞蹦蹦跳跳地来到金五面前,伸手揪了揪他衣角。“五哥哥,你再在此处躺下去,可要被晒成人干啦。”她笑嘻嘻地望着他道。

    金五的眼依然盯着天空不放,他缓慢道:“…不是人干,是烂泥。”

    他不想站起来了。若是在此处死去,化作一堆烂泥堆在草间树下,尚且能育护春红。他的声音是慵懒而无生气的,两眼也如深不见底的漆黑墨潭,掀不起一丝波澜。

    女孩被他四下扔着的空酒坛绊着了,于是她捏着鼻子嫌恶道:“…你身上酒味好重。”

    金五喃喃道:“…但醉意太浅。”说着又去摸身边的酒坛。

    三娘见了不觉有些恼气。先前的金五虽说也相当讨人嫌,不仅初见时揍了她一拳,其后也冷嘲热讽不曾停过,对她的态度一直不温不火。但那时拌嘴胡闹时他尚且有一点灵动气,不似个无情之人。此时却沉沉如朽木死水,看不出初时少年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