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景象忽而在眼前浮光掠影般闪现,她忽而明白自己要做何事了。左三娘定了定神,转身向庙外走去。
有人说槛木是释迦牟尼的双肩,于是她临走时在门槛上用力跺了几脚,方才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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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青帘半舒,瓮头折着一支艳红秋海棠。酒肆前方巾紫衫的小厮叠手而笑,面如春花的胡姬于酒招下轻歌曼舞,明黄双袖飞舞。
阑干四围,彩画布檐。濩水倾泻,交织成水帘将各座分隔,明彩绢条幌子在水光里虚虚实实。主廊上摇曳着舞姬们的柔美倩影,纱帘之内摆着张深碧长案,案侧有一黑一白两个人影相对而坐。
身着黑衣的是位面色惨白如幽鬼的少年。他眼窝深邃,眦角上挑,显出一番飞扬煞气;深碧眼眸又好似两汪墨潭,其间潜着惊涛骇浪。让此人看来既锋利得如同割风淬雪的刀刃,而不失沉凝刚重。
白衣人则戴着垂纱斗笠,一袭雪衣,举手投足间柔若无骨,连最娇艳的胡姬都胜不过其薄柳之姿。但其气质并不近于女子阴柔,而是平缓磊落如皎皎明月。
金五盯着那白衣人,眼里戒备甚重。
一想到这白衣人方才举动,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腰间像是烧起了一阵火,燎得肌肤生疼。由于左不正的缘故,金五最怕别人触碰,因而刚才揽住他的那般亲昵举动足能教他心烦意乱上一整日。
白衣人可不知道金五心里恼恨,抱拳恭敬道:“既然公子不愿透露名姓,那在下便报上自家家门罢。在下名叫玉……”
金五冷冷地打断他。“…我没兴趣。”
他探到帘外一招手,便有胡姬笑盈盈地扭着腰肢迎过来。她们的口音带着浓厚的卷舌音,字也似从口里一个个蹦出来的。“客官要何酒菜?”
金五道:“‘棠下眠’,要两斗。”
胡姬们面面相觑,道:“客官,‘棠下眠’是最好的酒,恐怕要二十千钱哩。”
她们瞧这两人衣着朴素,又年纪轻轻,不似有钱人,不由得出声迟疑道。
此时几枚金锭飞来,丢在她们怀里,顿时惊得胡姬们娇声呼叫。金五说:“先沽两斗酒,有余的归你们。”
说来有趣,他最不差的就是钱,甚至多得爱用来磨镖使。先前他用碎银去打鸟,在溪边打水漂玩儿,差点被眼红的金十八揪着脖子数落。金五觉得赚钱是件易事,只消抹一下富商大贾的脖颈便能家财万贯,他在乎的是怎么活着杀左不正——比起钱来,命更重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