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他俩上岸将小舟还与船家。金五在伙铺的木桩边栓了匹黑马,于是他跃上马背,拎着三娘袄子把这女孩儿丢到后头。两人纵马而行,往盘龙山奔去。
三娘一路上还偷着乐:她今日可真是在金五那处顺了许多钱财,好好吃喝玩乐了一回。想到此处她从后边一把环住他,笑道:“五哥哥,下回可要试试赌双陆棋子,看舞锦大虫!”
金五遭她一抱,握着缰绳的手抖了几下,他冷冷骂道。“…没有下回!”
三娘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胡闹乱闯而生气,又嘻嘻一笑,搂紧了他。
殊不知一切欢喜自在,在候天楼中都会烟消云散。
他们策马到了同乐寺前。下马踏在石阶上的那一瞬,左三娘忽而浑身一凛:她回来了。
海津的盛景繁华忽地如烟云般在她心头消散,从此刻起,她是候天楼中精通毒理的三小姐,而站在她身旁的是杀人不眨眼、冷酷不仁的黑衣罗刹。
山门高耸而森严,鸱尾飞起,两座天王像在阴影里对她怒目而视。不知怎地,左三娘心中似是压着块磐石,怎么也喘不过气来。
这种不祥的预感居然应验了。当她与金五踏入山门的那一瞬间,迎面忽地遥遥地走来一人。
那人的面貌与金五极其相似,面上带着惨淡的笑意,嘴角弯弯勾起,却含着说不出的恶毒。
两人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候天楼护法颜九变。
颜九变看了一眼三娘,微笑道:“三小姐,别来无恙。”他又望了一眼金五,目光却忽地变得如刀尖儿般锐利,“你怎么与少楼主在一块?可是去了何处?”
说话间,四周忽地涌起一片黑压压的人影。树丛里、檐上,殿前,转眼间数十位黑衣刺客将左三娘与金五围起。有人手上已抽出了明晃晃的弯刀,杀气似沉云般笼在他们二人身上。
三娘见此架势,颤声道:“我…我去了哪儿,又与你有甚么关系?”
颜九变笑里藏刀:“三小姐不与近侍通报便出了山门,还是与少楼主一道,自然破了楼规。”
他一摆手,便有一位黑衣刺客呈上木托来,那木托上置着一个瓷白小杯,杯里盛着泛青的水。三娘看了却心中一寒,那杯中沉着枚浅淡的黄花瓣,正是剧毒的蛇天茶。
她想起自己前几日曾为左不正制过毒,饮下能令人身受灼烧似的剧痛至死,用以拷问用。而那药的模样正与现时摆在她眼前的毒水一模一样!
三娘忽而觉得天旋地转,几乎要站不稳脚跟。她眼前忽地浮现出一月前左不正抓着她肩膀、警告她不得擅自靠近金五的情形,又想起去法堂阻止左不正向金五灌毒时,那夜叉似的女人眼里闪动的冷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