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至戊时,正是夜幕降临的时分,金乌却打着呵欠进了门来。他发丝凌乱,惺忪睡眼里带着点困倦的薄红,仿佛这一日都在呼呼大睡,此时终于转醒了似的。
王小元见到此人身影,不由得浑身一震。因为他还未曾见过金乌的这身行头:这人平日里总披着件缁金带银的宽衣,或是一身俗气花绿的明金袍,此时却只着了一袭漆黑的窄袖戎衣,朴朴素素,似能随时融进夜色之中。腰间束的皂色绸带上系着柄云头短剑,摇晃着垂下。
王小元忽而觉得这样的装束很是熟悉,他左思右想,忽然大骇:在钱家庄那夜,黑衣罗刹不就是以这身打扮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么?
金乌口齿不清地嚷道:“三娘,你……”他眨了眨眼,望见屋内还有个王小元,忽然猛地住了口。他用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阵,凶狠地瞪向了王小元。“你怎么在这里?”
王小元嘻嘻笑道,“我来交差。”
三娘一巴掌拍在他脑壳上,责骂道,“你这哪里交得了差?坏蛋!”
金乌踉跄了几步,揉着眉心往桌上寻了只茶盏,倒了些茶水小口啜饮着,他现在还有些神志模糊。三娘给的药大多带着毒性,这回让他不小心睡昏了头,连身上衣装未换都不曾察觉。
王小元与三娘嬉闹了一会,乘机凑到她耳边问道,“少爷这副打扮是……”
三娘正急着打他,匆匆道:“是候…不不,是他寝衣。你在瞎问些甚么呀!”
王小元看她慌忙掩饰口误的失态模样,眯着眼故意道,“谁家寝衣长这模样?腰里还要系着短剑。”
金乌冷冷道:“我好梦中杀人,不行吗?”
他的发话仿佛让屋里蒙上一层冰霜,四处都泛着透骨的寒凉。
王小元大胆问道。“杀谁?”
“杀你。”金乌举起茶盏,带着戾气的目光锋锐地遥指王小元,仿佛要在人身上钻出两个洞来。使得被盯着的王小元不由得浑身发颤。
经过片刻歇息,金乌这时总算从昏头昏脑的状态里清醒了一些,这才忽地发觉自己今日居然忘记套上外袍就出现在王小元面前。平日他袍子底下总会着一身刺客的漆黑戎衣,以防备不测之敌,却不曾给外人露过。
王小元与他家少爷目光相接,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因为此时金乌眼中凶光毕现,似是甚么痛下杀手的狠事都做得出来。
三娘这时扑上去挽住了金乌的胳膊,轻晃着娇嗔道:“五哥哥,你看看王小元…我要他去采蛇天茶,他却将牵肠草给寻来啦,还把月钱花得一干二净,你说要怎么罚他才好?”
她转头向王小元吐了吐舌:“小元,你可莫要怪我。谁叫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样可会教姑娘伤心…”
金乌叹了口气,二话不说就去揪王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