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见金乌吐血昏迷后心里颇为不安,决心仔细去寻那蛇天茶一回,便来找对九陇山相当熟识的阿药。
他俩结伴上了山。阿药找了竹篓、麻绳与镰刀,王小元依她的话挎了只装麦糗的小筐,将装姜汁的瓦壶往长刀柄上一挂,就急匆匆地往草丛里钻。
阿药道:“少侠莫急,蛇天茶要崖边才生有,这处是寻不到的。”
王小元回过被丝茅刮得红痕交错的花脸,手里已握了一把淡黄的野菊,他有些魔怔了,看到黄花都要去捋一把。此时听阿药一说,他赶忙拍手放下。“还是姑娘眼慧。”
阿药脸红。“我才没甚么慧眼…都是我娘教的,即便有也是她有哩。”
王小元道:“只要熟习了,慧眼便是自己的。令堂想必是位博闻广识的医女,却也是跬步而积。”
他夜半候得无聊,往酒舍里坐了一个时辰。天彭门两峰壁立,弯峡水急,山脚底矗着一间灯火通明的酒肆,青白招子在夜风里游弋。额骨高耸的女店家搽着厚厚的玉面桃花粉,也不怕犯夜,往金管子里抽着淡巴枯。见王小元眉目端秀,似个云游四方的少侠,她便用慵懒的腔调与他谈起了江上的船家、采药医女与醉春园里出来的流莺。
于是王小元得知此处最有名的医女叫芍药,她聪慧过人,眼力能抵得过在山里混了三十年的老采药人;又能识得几个字,时常到阿罗汉寺里帮着医坊整理些药籍。只是听说这芍药姑娘近来重病缠身,卧床不起。而女儿阿药年纪尚小,却也怀着一颗孝心为母寻药。
王小元暗道:她虽骗了我钱财,却也是无奈。罢了罢了,蛇天茶还需自个儿去寻,怎么能推脱他人?遂心里不再追究。
他们艰难地跋涉到崖边,但见眼前天高水阔,崖下九曲流湍。陡峭的崖壁上真郁葱地冒着几层翠色,只是周围白鸷飞旋,凶疾扑翅。
阿药腿抖:“那、那些鸟儿会吃人,要抓着镰刀才成哩。有人下了崖去,上来时五官变成四官三官啦。”
白衣少年往树上缠了几圈麻绳,再往腰间牢牢一系。他回头对阿药笑道:“不怕,六根清净倒是合了我意。”
“你…不带镰刀么?那些食人鸷鸟可恐怖得很咧。”
王小元拍了拍腰间长刀:“有这把刀在…神鬼不惧。”
其实他心虚得很。这刀并非神兵利器,他人也不是天将下凡。话说回来,能让那素来对他小肚鸡肠的金少爷给他一把看着还算好使的横刀,王小元早就心满意足。
他紧了紧绳索,在崖口小心垂下。彭门山间料峭春寒,风涌水急,猛烈冷风刮得人心惊肉跳。一股麻绳,千丈深渊,每一步都迈得摇摇欲坠。有时呼啸风声铺头盖脸地漫来,直教人喘不过气;另一时凄厉鹰唳划破长空,猛禽耽耽,让王小元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