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不知那“重病”的芍药姑娘是颜九变扮成的,也不知这剧毒的草药已没了作用。阿药现在最为担心的是母亲的安危,心里记着颜九变的叮嘱,要随着王小元去找他们歇息的客栈在何处。
于是她局促地笑着,跳起来将那花往他衣襟处一插,旋即叠着手指笑道:"我娘的病早好啦,这花还是留给少侠你好…"
“可是……”
“你快拿着这药…回客栈罢。”阿药嗫嚅道。她偷瞟着王小元,心里想着如何探到他所在的客栈在何处,好向颜九变交差。
…
归来时天边漂起了热烈的红,暗色的山野里似是裂开了一道伤疤,血红的晚霞混着金橘的光泻在天穹里。铅沉的云端像烧炽的铁,垂在彭门顶上。
王小元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他昨夜临急临忙地从客栈里奔出,满心要找寻蛇天茶。他觉得自己像一个逃兵,仿佛离开那混乱的药房、暗色的瓦平房就能摆脱一场梦魇般。
金乌倒下时的光景深深烙在了他眼底,怎么也摆脱不开。因为王小元知道只要自己一闭眼,那人软软垂下的手臂、指尖上滴着殷红血液的景象就会毫不留情地出现在眼前。
阿药在他身后小步跟着,心中同样忐忑不安。王小元几度停步,她也几度惴惴不安地问道,“到了么,少侠?”
每一回王小元都答:“未到,还未到。”她不知他的停步是因为心中思虑过重,压垮了步子。
越是临近客栈,王小元就越是心慌意乱。他不知那人此时的状况如何,现在手里拿着的蛇天茶能救金乌么?金乌现在是不省人事,还是像昨夜那样已吐了几回血、奄奄一息最坏的情况?也许是连三娘都回天乏术,那人已一命呜呼。
真是奇怪!他以前也曾学着姑娘家往金乌屋里塞过咒人的小木偶,用白布裹了青砖偷偷放在塌下,成日巴不得金少爷能生一场大病,好不要他日日来痛殴自己。
但他现在又同情起那坏透的魔头来了,他忽而觉得:要是金乌死了,他未必会乐不可支,反而会悲不自胜。
王小元步履维艰,总算挨到了客栈门口。
白纸灯笼在夜色里摇荡,风中混着浓烈的烧酒味与行商脚客的欢颜笑语。他咬着唇站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一脚踏过门槛。
谁知他恍恍惚惚,一下遭人绊了一脚,如同毬儿般向前轱辘滚去,摔了个嘴啃泥。由于他这模样实在狼狈尴尬得很,顿时惹得数桌酒客哈哈大笑。“小兄弟,这独角跤摔得带劲儿!”“演百戏么?一次多少文?”
阿药未见过这等场面,顿时羞得满面发红。脸上发烧的还有王小元,他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忽地发现门边靠着一人,正是这人方才伸脚一绊,才引得他出此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