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的目光往王小元身上一瞥,落在插在衣襟上的五瓣黄花上。于是他将那蛇天茶伸手取下,丢在阿药怀中,以冰冷的口吻道。“把药草拿回去,别再踏足此处一步,不然…”
他凶狠地做了个抹脖颈的手势,引得女孩儿吓得后退了几步。“…杀你灭口。”
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果真逼退了阿药。她霎时惧得心胆俱裂,拧过脑袋就跑,失魂落魄得好似有恶犬在其后狂吠着追赶。
待她跑走后,王小元道:“少爷,这蛇天茶是采来治你的病的…”他有些无奈,自己费尽千辛万苦采来的草药竟被金乌如敝履般弃之于人。但一想到阿药的娘亲也急需此药,他心中稍宽。
金乌本就不信蛇天茶能救他命。他上回饮了一次蛇天茶泡的水,嗓子从此沙哑得能扮七老八十的白头翁,于是索性道:“你不是乐得见我进棺材么,现在还假惺惺地关心作什么?”
王小元不知如何接话,只叹道:“何必吓她?她不过是个孩子。”
金乌说:“我是真心的。”
王小元见他神色冷淡凝肃,实在不似开玩笑的模样,又试探着问道,“候天楼…是怎么回事?”金乌听了这三个字沉默不语,引得王小元愈发怀疑,故意以调笑的口吻道,“少爷,你该不会真是候天楼的人罢?”
金乌说:“你慢慢猜,猜中了我便告诉你。”
王小元道:“我若猜中,还需你告诉我么?”他看金乌神色有异,又想起钱家庄群英会那夜自台下飞来的两枚棋子均出自候天楼中人之手,心里忽地浮现出一个答案。
金乌快步穿过前庭,来到后堂里,王小元一路小跑着跟上他。他似是在生着闷气,又好像思虑重重,言辞在肚里翻滚而说不出口。有时走得急了,步履踉跄,几欲跌倒,王小元伸手去扶时又被他冷淡地挥开。
刻着如意纹的棋子,金乌身上的漆黑戎衣、腰间系着的云头短剑,还有矫捷得不可思议的身手、一眼便能识破各流武学精髓的造诣…王小元细细想来,忽觉得有些寒毛耸立。他有了一个不敢验明的猜想。
后堂里摆着张长桌,上面七歪八扭地散着些酒碟坛子,还摆着几本棋书,一副残缺棋盘,棋子黑多白少,看来是哪一夜与竹老翁斗棋时留下的残局。金乌随意扯了张麻索椅,抱着花布引枕懒洋洋地靠了上去,脖颈后仰,四肢耷拉,有气无力道,“有甚么话想问的,现在一齐问了罢,过期不候。我倦得很,你要明日来问我…我那时可不愿离开枕头一刻。”
王小元看着金乌慵懒地摆弄起棋盘上的棋子,黑色圆润的石子儿在指尖晃动,忽而抱着手笑了。“我真心问你,你也会真心作答么?”
他知道这坏家伙油嘴滑舌,欺瞒自己的时候甚多。有时他想试着信一回,却总会被这人翻来覆去、变着法子骗。
金乌闭着眼笑。“我只管回答,不管真假。”
“既然听到的是假话,那么提问还有何意义?”
“因为你若不问,便没机会再问。”金乌打着呵欠道,“休说是真话,连听假话的机会也没有。听好啦,你只许问我三个问题,多的不答。”
王小元皱了一下眉头,单刀直入地问道:“我是谁?”
这个问题憋在他心里已久。
金乌答道:“王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