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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侠 群青微尘 1032 字 6个月前

    金五喘着气儿摇头,只是呆呆地望着那明月,他中了药时倒了没先前那股戾气,软绵绵地瘫在鸳衾里,任对方作弄了好一会儿。玉求瑕亲上来时他木然地回应,眼里空荡。

    过了一会儿,他忽地抬起手来,搭在玉求瑕颈侧。玉求瑕以为他得了趣,却不想脖颈上一片滑凉,才惊觉金五手里握着块瓷片。

    先前在地上滚了一遭,他便把碎瓷片藏在袖里,伺机而动,没教人发觉。

    “你……”玉求瑕料定自己躲不开,顿时心如促蹄,蹦得飞快。刺客要是此时把尖利瓷片往旁一捅,他定能立时魂飞西去。

    眼前这人已不是往时那看着面恶,实则心软的金家少爷了,他瞧得出来,金五不像一个人,而像把磨利的快刀,戮人饮血,寡义薄情。他总觉得不该如此,却又猝然想起方才金五所言的杀了左三娘一事,顿时心如刀割。

    金五的目光越过他肩膀,直勾勾地望着月亮。刺客的头脑依旧一片混沌,只余下杀人的本能,他只望见一轮白晃晃的光挂在天边,明如白昼,脑海里猝然间掠过芜杂的光景。

    那似是很久以前的事,他在出檐下蹚着水玩儿,天井里布着细密的雨帘。着月华裙女人在堂屋里笑盈盈地望着他,璎珞葢头,碧眼如画。他爹在庭里走,俯身在盆里细细摆弄秋海棠的枝叶,明明该是个沙场点兵雄豪汉子,却不知怎地像白面书生般性子懦弱温厚,只爱钻读古籍弄花草,每日往脸上抹鸡子清和杏粉,被他娘笑道是边军里的窝囊废。

    男人把他拎到檐下,用绢子抹掉他鼻间上的水珠,指着外头道。“你可知这是甚么?炳火暹明,日中踆乌。你名儿是这么来的。”

    他皱着鼻子,吐起了舌头。“有啥好的,日头一出,娘又得扭我去学算学啦,我倒愿它永远爬不上山头来。”

    男人只是笑,俯身到他耳边悄声道,“名是你娘给的,她说在她们那儿要承名,便从自己名儿里拣了个字,给你胡乱安了。”

    知此缘由,他气得跳到水洼里,胡乱踩了几脚,剔透水花溅到石阶上。女人用生涩的官话喊他名字,格格地笑。

    金五像隔着纱帘般望着这朦胧光景。看似触手可及,实则遥在天际,这一隅天地里有他,却又不属于他。

    女人柔俏的嗓音与碎玉片子的叮当声和作一块儿。可他听不清她的言语,想不起本该安在自己身上的名字。他把自己给弄丢了,且再也回不去了。

    眼前忽地一黑,天旋地转,暗潮似将他拥入另一处回忆。先前的明媚暖意倏尔消褪,独余他在一片血海里。皲裂的尸块吊在刑房梁上,窗格里透着一线凄冷的天光,映得满地鲜血阴惨。

    左不正站在他跟前,夜叉鬼面上染着斑驳血痕,手里提着钉板,上面挂着融烂的肉糜,她艳红的唇一张一阖。

    “从今往后,你是易情。是我的好师弟,最爱的人,除此之外谁都不是。”她的声音冷冽似铁,却又带着掩不住的喜色,弯身来摸他眉眼,“你无处可归,只能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