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七在一旁往麻纸上写字,一只手却已端起了三眼铳。麻纸上写了个“杀”字,这哑巴刺客歪头望着他俩,似是踌躇着要不要点火绳。按理来说玉白刀客留不得,可现时他替金五牵着缰,被轰了脑袋准要把俩人连人带马一齐滚下陡坡。
金五瞪他:“这么近,你是要杀他还是杀我?”
火七在纸上添了几个字:“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他把麻纸展给金五看,“牺牲一人,能保候天楼无虞。”
看这戆小子认真的神色,金五气得火冒三丈。可这时玉求瑕偏忽把他圈得紧紧的,几乎巴在他身上不放,还用上了几分玉女身法的柔劲,愣是像黍米糊般缠着他。
金五脸色发青,似是生吞了只耗子。他不愿记起这几日玉求瑕缠过自己多少回了,因为那准是令人头疼的数儿。也不知这天下第一是搭错了哪根筋,偏要来与自己演一出你侬我侬。
玉求瑕道:“这位…姓火的大哥,别点火绳!在下知道候天楼主要保他性命。你若是点了,我就拖着他一块儿死,尸骨无存,要楼主扣你月钱!”
罗刹鬼眨了眨眼,突地清醒过来。他本该挣脱,但却发觉那刀客一手覆在他胸前,正抵着膻中穴处。动作虽轻缓,却紧牢地扣着他死穴,按着伤处,稍加气力便能要他痛深入骨,死去活来。
玉求瑕看着总是黏巴着他,可总归记得他是候天楼刺客,竟是时时防备,处处留心。金五忽又想起前几夜里自己屡次要出手偷袭,却总被轻松化去,仿佛一举一动尽收此人眼底,霎时间心里涌起汹涌寒意,从头到脚战抖了一番。
马行数里,天色忽而变得朦胧苍白,仿若罩了层薄纱。山似浓墨,层叠地自天际铺来,一条青白石级蔓延到墨色最深处。嶙峋岩壁下蜷着扇窄小的朱漆门,门钉剥落,青砖檐瓦倾颓。他们勒马驻步,唯见门边长石上刻着几个字儿:蓬莱仙窟。
玉求瑕心道:“这应是换月宫入口了。”嘴上却笑道,“好个蓬莱仙窟,峣柳狗洞。”
火七把麻纸展开,指了指他:“洞天福地,鸟不拉屎。”
玉求瑕道:“是,是。天山门是叫洞天福地,道门仙都,的确也鸟不拉屎,因为鸟儿都被在下烤没了。”
哑巴刺客先下了马,把马拴在刻字的长石上。玉求瑕拎着金五,忽而觉得不对劲儿,先前要是沾了他一根手指,这暴跳鬼定会骂骂咧咧,恶语相向,如今却缄口不言。低头一看,却见金五像霜打的落苏般伏在马背上,既像是睡着,又似是昏了过去。
玉求瑕伸手拍他脸:“醒醒,少爷,不许迟起,木婶该用笤帚来抽你啦。”
谁知手刚一探过去,金五忽地蹿起来,一口咬住他指节,尖利的虎牙刺进肉里。玉求瑕吃痛,对他家少爷甩也不是,打也不成,只道:“你睡昏头啦?又不是干脯腊肠,没什么好吃的。”
金五叼着他手指,眯着眼含糊地道。“我要一口咬断了,你就拿不了刀,做不得天下第一。”
“我还有另一只手呢。”玉求瑕道。十指连心,他痛得受不住了,赶忙讨饶,“松口,松口,我给你天下第一的位子,你把我的手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