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斜松了刀,手掌瑟瑟发颤。玉求瑕搭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动了动,笑道。“…多谢师姐不杀之恩。”
若再走几步,忍冬就该刺破他心口,血满襟袍。而事实上他也快支持不住,头昏脑胀,遍体寒冻,想就此倒下长睡一场。玉求瑕踉跄着从她身边迈步,他赌赢了,玉斜放下了忍冬,而他终于得以从此处脱身。
谁料此时玉斜微笑道:“你以为这便能走了?”
还未及他反应,她已脚尖一踢,将忍冬从冰隙间勾起,刀刃转了个圜,猛地握住刀格,迎面朝他打来!
那刀首雕着青铜宝花,若是落到面上,能砸断他鼻梁骨。原来玉斜是故意丢下忍冬,免得他挨刃片划伤,再要趁他不备,突来一手。
风里忽而传来尖利长啸,那是千百柄寒刃破空之声,俄顷四野八方尽泛着剑影刀光,天山门弟子与雪窖冰天融为一体,犹如鹅毛飘雪般纷然而至。
突如其来的,玉求瑕开始放声大笑。
这笑声实在过于突兀,明明身临危境,险象迭生,那对墨玉似的眼里依然闪着再狡黠不过的光芒。
他一面笑,一面郑重道:“师姐,多谢多谢!”
这话引得盲眼少女暗暗蹙眉,“你谢甚么?”
明明并无值得感激之事,可他却说得有板有眼,煞有介事。
“在下谢你,”白衣刀客嘻嘻笑道,“…借了在下忍冬一用!”
刹那间,盲女往脚下望去。她虽是瞽目,耳朵却使得灵便,这一听便听出冰面上传来纹裂之声,方才恍然大悟:玉求瑕方才让她忍冬脱手,刀刃插在冰上,他才借机在冰池面上划了块口子!
此时但听得冰层咯吱作响,碎冰间露出黢黑池水,在雪间正似阴森眼眸。玉斜一凛,脚尖踏着碎冰跳开,轻巧落在完好冰面上。
可玉求瑕不算得走运,他手脚尽伤损,几乎难以动弹,顷刻间便被碎冰深池吞卷而入。初时水面还冒出几枚气泡,后来竟渐无声息,徒留一片死寂。
见那雪白衣袍没入深池中,门生们惊惶不已,七嘴八舌道:“那下面是剑冢!怎能活人?”“是要从冰池里偷摸着游走?”
“冰池最为寒冻,不死也得丢半条命。如何是好,咱们要救门主么?”
众人着急忙乱,可玉斜却向着冰池,长长地吁了口气:“不必。”
“为何不必?”
“因为他,”她将忍冬横在身前,平宁地道,“很快就回来了。”
千余只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冰面上的裂隙。天地间浑然一白,烟轻雾迷间,柳絮般的雪满天盈野。
一切似乎都静谧得过分,风沉静地吹拂,梅枝悄然摇曳,澄白的浮冰触而复分,在冰池上泛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