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九变转头唤道:“木十一。”
暗卫女子有如渺雾般在暗处现身,垂首听令。颜九变虽为水部之首,可这些年却接了金五在候天楼的名头,左不正对他颇加青眼,因而他也得以使唤五部。
往时仍为刺客之身时,金五便是出了名的手段古怪。有时看着像对性命身家掉臂不顾的莽夫,时而谲诈多端,能使些教人大跌眼镜的手段。因此颜九变早对他不放心,一个隐居两年的刺客能做些什么事儿?他可不信金五会乖乖养病,这人跌水里了也得把船掀翻了来,定是藏掖着在谋划些奇诡之事。
“帮我看一看,他的伤势究竟如何。”颜九变指着金乌道。
木部先前是属左三娘管的,这小姑娘跑后,现时事务倒归了木十一打理,不过论理他们位子皆低于颜九变,倒也逃不开左护法差遣。
暗卫女子点头,上前来蹲身查看。金乌气息奄奄,似是又昏了过去,唇边逸开一丝殷红血花,他这身子就同副散架子般,拿蛛丝松松系着,连风吹都禁不得了。
木十一贴着金乌腕脉诊了一会儿,又扳着下巴看了片刻舌苔,站起身来道。“伤得挺重。”
“挺重是甚么意思?”颜九变可显出一点怀疑神色来了,过往金五也常挨刀捅剑刺的,可哪回都是满身披红还能把敌手杀个落花流水。他觉得只要金乌还有一丝气儿在,说不准都能趁他不备屠遍水部。
“脉浮且无力,满口生衣,已是病入膏肓之相。”木十一淡淡道,“听闻少楼主中了一相一味之毒,依我拙见,纵使是能缓毒性的哈茨路血,也活不过三月。”
颜九变冷笑,“你倒别混弄我,你可不是三小姐那边的人么?三小姐又可对少楼主亲了,他究竟病得如何,你与我如实说来。”
木十一没言语,两个木部的刺客走上前来,本想架住金乌胳膊往上提着,可金乌就如滩软泥般拎不起来,于是只得拖到石凳边靠着。木十一附身往他胸腹处轻轻揉按,道:
“这是实言。少楼主五脏六腑,如今几已化作血浆。”
她稍一使力,两指往胸膈处一按,金乌忽地挣动了一下,旋即气喘频频,喘息声中混着痛苦的呻|吟。他颤动得愈发厉害,淅沥的血点从口鼻处滑落,砸在青砖上,低声呛咳后来变为难耐的呜咽,血如细泉自口齿间凄惨涌出,皂色单衣已然湿透。
颜九变一把抓过他垂软的手腕,感到脉搏细如丝缕,又炭烧似的滚烫,总算微笑了一下,丢了回去。
“先关着罢,待我理完武盟这头的事,再好好审他一番。”
天府的厢房里有个小间,金乌被水部的刺客搬了进去。里头没有窗,黑洞洞的,只有扇灌了铁的门页,挂了两把广锁。金乌也被锁在床柱边,链子缚得紧,腕节上落了圈淤血。每日会有几个暗卫轮着来探查他情形,若是昏着便悄声离去,醒了便灌一碗苦得发涩的药汤。
虽仍吊着一丝气没死,但他着实身子愈发不好了。武无功三番五次地寻颜九变去叙话,因而颜九变也只得抽着点时候去看金乌何时醒来,这病秧子往往前脚刚进了院,后脚踩进房里又昏死了去。颜九变好不容易逮着他醒着的机会,可惜金乌昏头涨脑,有如梦呓,声音细如蚊蚋,略一折腾又病得越甚,睡个三五天不见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