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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侠 群青微尘 1028 字 6个月前

金乌虚弱地笑了一下,“不算毒的事,我本就活不长的…你不记得了,小时候过年我娘不是给你一红绳串儿的铜钱么?那是…从我的压岁钱里分出来的。”

    “小时候,我娘要个老相士给我算过一卦…说是活不过弱冠之年。所以我常拗着他们元月时给我两串儿钱,就当补了以后的份…你来了以后,就分了一串给你…生辰时的吊钱也一样。”

    他已没有气力说更多话了。哈茨路人是极阴之体,他有着一半的血脉。他们的先祖曾是荒原上的狼,比任何人都凶戾勇猛,但却也极易凋零摧折。会兰乌也曾呢喃着为他说起往事,她已算得是蒙兀儿人里的长命之人,大多骑队里只有十岁出头的幼子。总有一日她也会遭这阴寒之血吞噬,落入煎熬炼狱之中。

    王小元先前只是默然地听着,忽而没来由地道:“你的生辰…是在冬至。”

    似有一股恬淡却明晰的悲伤涓涓流淌于心头,他想追溯踪迹,却如身置荒白雪原,茫然无果。金乌阖目沉默了片刻,艰难地微笑:“…不用想起来。”

    恍惚间满目仿若尽是海棠花开,漫天花雨纷零。王小元朦胧如雾的回忆里现出几片浮光似的碎景。那兴许是多年前的光景,他身在嘉定,像只猴儿似的攀到灰瓦顶。远方是翠山如屏,蜿蜒玉溪,有人在下边一声叠一声地唤他名姓:

    “王小元——王小元——”

    “…王小元。”

    待猛地回过神来时,他发觉金乌在静静地凝望着他,声息低微地叫着他名字。淡薄月色仿佛在风里弥散,将哀愁藏在一院萧瑟虫鸣中。

    “有时我在想,”金乌道,“你一辈子是王小元,我也一辈子是金乌,这样该多好。”

    话尾渐渐低弱下去,犹如漾起的涟漪渐渐平息。

    惨白的指尖从手中垂落,无力地坠在衾被上,王小元心中犹如遭巨石重击,天崩地坼似的轰隆巨响,却如断了线的木筝般飘飞着落不着地。金乌忽地揪紧了他衣角,指节泛白凸起,涔涔冷汗地蜷缩起身躯,继而如狂风恶浪里的扁舟般战栗飘飖。

    这回兴许是最痛的一次,火光雷电从身躯中霎时迸裂开来,撕心裂肺的剧痛遍布四肢百骸。金乌想挣扎,却连手脚都似切剁成细末,支离破碎,痛苦得失却呐喊的气力。烧灼间涌现极寒,青黄恶鬼蜂拥而至,尖利口齿撕裂皮肉,扯出肝肠。

    耳边的呼声似乎变得模糊,“…少爷……少爷!”王小元按着挣动的他,心急如焚道,“现在怎么了?是很痛么?我去给你拿后厨的药渣子煲水,还是去寻个大夫来……”

    金乌痛不欲生,直想寻个尖利之处一头撞毙。可见了王小元,心中又不禁在煎熬里生出几分惧怕来。他不能在王小元面前死,哪怕是千刀万剐的痛楚也得忍着。

    “我…”金乌像是极尽了毕生的气力,才颤抖着吐出这几个字,“没……事。”他的胸膛枯朽而虚弱地起伏,口齿间尽是浓郁的铁腥味,“每晚都会…这样。”

    一霎间,似是五体骨肉尽被解离,有人先将他开膛破肚,再拿铁杵探进身子里,粗暴搅动。真可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王小元的目光更灼灼如利剑,他惶乱逃窜,却抑不住病痛下的抖索呻|吟。

    王小元抱着他,却慌乱不知如何是好。他知道金乌痛入骨髓,这非人的病痛似乎已被掩饰了两年。茫然间又是一片彻骨寒凉,心头突突跳动,不知怎地他总觉得这痛楚本该由他来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