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先急着答他这话,玉执徐站起身来,拍了一把他的肩,眉头微蹙。“乙未,听脚步声。他们似是都赶往了一个方向。”
忽有一阵尖利如刀的疼痛割开心头,玉乙未跳起来,难以置信地道:“他们莫非…!”
候天楼刺客们往西南角赶去,他们的栈房正在天涯石边矗着。若是方才在杀玉丁卯前讯问过一阵,兴许玉丁卯会因受不住严刑拷打而吐露天山门子弟的落脚处。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溢的震怖。玉乙未脱下外袍,罩在玉丁卯凄惨的尸首上,随玉执徐一齐跃到檐瓦上。
醇醪倾泻,琼浆流转,楼店中一派嬉闹景象。天山门弟子仿佛将玉丁卯不见踪影的事儿抛之脑后,人头乌压压地凑在一起玩打马棋,投色子。还有些玩樗蒲的,作小酒令的,个个玩得兴致高昂,全然忘却寻人一事。
邸店朱漆的槅子门忽地打开,随着夜风迈入一只皂锦高筒靴子。有些在门边玩六博的弟子抬头望了一眼,见来人头戴仙云巾,身着侈袂雪袍,看着便是天山门门生,便放下心来,又很快埋头在博盘上游戏。
那进了门的道士四下张望了一番,目光自前堂游走至二楼卧房。天山门弟子入住店时皆领过只樟木牌子,系在门上,好结算房钱。如今那挂着樟木牌的卧房都熄了灯火,天山门门生皆聚在前堂中,正是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那道士将门页掩上,唇角忽地划开一个残忍的微笑。
候天楼几次欲向天山门下手,可惜往时皆因种种缘由挫败,前回是有玉甲辰相阻,再来是长老们并非泛泛之人,候天楼也常在交锋中元气大伤。但这回兴许能成,今夜能将这群天山门的雏鸟斩尽杀绝。
一霎间,那道士模样的人物手指微动,牵起道道银线。他的指根套着十只银福戒,每只戒上都缚着柔韧之极的神蚕丝。这丝线倏时划破长空,往悬在墙上的藤纸笼一刮,刹那间将盛在里头铜盏里的白蜡烛一分为二!
邸店中瞬时落入浓郁黑暗中,天山门弟子的惊惶喊声四起。有些手忙脚乱地要去摸油灯的浅盘子的,却摸了一手粘腻的血。不知觉间客堂、槅子、阑干处闪出漆黑身影,都是执刀剑手铳的候天楼刺客,二话不说便去斫门生们的头颈。
“杀…杀人啦!”
门生们惶乱喊叫,待反应过来时,前堂里已有如沸水般乱作一团,刀剑入肉、火铳喷薄声似浪潮般四起。这群天山门生以二珠弟子居多,又生性怠懒爱耍玩,剑法不精。何况他们方才多正掷卢取乐,将剑置在一旁,灯火熄时只如瞽者般两眼一抹黑。
一时间,昏暗里传来交杂言语:“谁?是谁来杀人了?”
有人吹着了火折子,火光刹那间映亮了凶横狞恶的鬼面。下一刻便是如疾电般的剑刃刺出,刀刃一下斩落了那天山门门生拈着火折子的手腕,血花四溅。
“鬼面…是候天楼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