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执徐已抛却先前那副沉静模样,他低吼出声,浑身浴血,以疲惫的身躯意图突围,有如日暮途穷的困兽。可他始终无法挣脱群鬼的撕咬,离黑衣罗刹仅有一步之距,却似是隔着千里之遥。
颜九变微笑道:“还有甚么杀手锏,尽管使罢。”又转首望着低矮的院墙,道,“抑或是待你们门内的好伙伴被捉过来,你看着他们挨刀剐的模样,再给我看个乐子。”
话音未落,头顶忽地像是罩上了一层阴云。颜九变倏然一凛,抬头望去,却见这浑身是血的道士有如花豹般飞蹿腾身,气势汹汹地执着一刀一剑向他跃来。玉执徐拼尽了全身气力,膝腿仿佛要折断般霎时发力,踢踩着身前刺客的胸腹有如走梯般往上蹿,恰似奔涌飞泉般向颜九变飞扑而来。
黑衣罗刹慌忙间操动银蚕线,一把圈住玉执徐两臂。这弦线削铁如泥,遑论脆弱骨肉。可玉执徐瞬时伸臂一悬,把住银弦绕过他脖颈,刹那间颜九变只觉那凉冷蚕线圈住颈项,犹如游蛇般正缓缓收紧,顿时惊得冷汗乍出。
现在他们正形成一副僵持态势。若颜九变收紧银线,绞断玉执徐持刀剑的两手,也必然会拗断的自己脖颈。
玉执徐淌血的口角淡然地上扬,他喘息着按住颜九变,道:“这就是我的…杀手锏。”
颜九变两眼凸瞪着玉执徐,气得噎着说不出话。他杀惯了人,知道这弦线如何锋利,自然也知道自己若头颈微动,脑袋定会兀然坠落。没想到区区一位天山门三珠弟子竟有这般能耐,既牵绊着候天楼诸人,又能反将他一军。
玉执徐牵着颜九变的脖颈,制着他站起身来,同时厉声对周围刺客威胁道:“退下!方才出去的也让他们回来!”
黑衣罗刹算得是候天楼中必不可少的一位,颜九变更是在金五走后左楼主钦定的下一位少楼主,因而众刺客听这一喝,倒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时对视无言,只余涔涔冷汗。
颜九变虽被箍住脖颈,依然冷冷一笑,“你以为这便能威胁我么?候天楼刺客都是出生入死惯了的。”
玉执徐淡淡道:“我不过是失却两只手,而你却得掉一颗脑袋,你也觉得这是件好事么?”
颜九变咬牙切齿,倒是不敢真动。玉执徐挟着他往门边靠去,刺客们也凝神让步,不敢上前。虽被挟着,颜九变却分明听得身后人愈发剧烈的喘息,玉执徐流血伤重,想必不能支持太久,于是他心里略有了些定数。
玉执徐一步步地挟着他后退,黑衣罗刹也一点点地在心中算计。
夜风沁凉,虽是近夏的时节,却分明半点闷热感也无。玉执徐只觉脚步沉重难抬,身上衣衫湿透,温热的血自身躯中涌出,又很快转为彻骨寒凉。血液流淌的同时,他也觉得自己的生命与意识在流失,他将不再是玉执徐,而将成为一具枯朽的躯壳。
还有几步,他便能退出这曾掀起腥风血雨的邸店,让如今仍存活的天山门弟子脱逃。
可一切似乎已经太晚。远处似乎亮起微弱的火光,旋即是划破长空的尖锐呼啸声。玉执徐在昏沌间忽而感到了钝痛,一点撕裂般的痛楚在背上绽开,如同漩涡般席卷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