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乙未汗如雨下,站在一片黑压压的刺客群中,脸上只有一层薄薄的铜面遮掩。他手里提着玉己丑的尸首,只觉头晕目眩,却只得强作冷静地道:
“杀个人罢了。”他一咬牙,道,“…易如反掌。”
刺客们笑了几声,旋即起身往山壁处赶去。他们步履轻捷,转眼间便如群鸦般在枝头树梢跃远,将玉乙未甩在身后。玉乙未大睁着眼矗在原地,许久,一股强烈的震怖与痛楚用上心来。
日光惨淡,林中寒凉,落叶纷然落在肩头。飕然凉风间,仿佛天地间仅有他一人。
他杀了玉己丑,杀了一名候天楼刺客。玉执徐已死,天山门几近覆灭。他得逃。他得逃,他得逃!纷杂念头绞作一块,最后化为令人战栗的回响。他留在此处还有什么意义?玉乙未是个无能的二珠弟子,胥凡是个只会混日子的窝囊废,现在谁都死了,没人能对他伸出援手,他只能自救。
如今正是逃脱此处的大好时机。刺客们转身返往山壁,无人盯着他。他只消滑下土坡,想个法子在山里避上一二日,再原路归返,便还能苟且偷生。
一颗心在胸膛中迸裂似的跳动。玉乙未头重脚轻,浑身的伤痛疲惫倏时涌上心头。他太累了,太难过了,得静下来将心中的伤痕抹去。
“不…不行。”
玉乙未使劲往自己的面颊上捶了一拳,却没想到自己现在正戴着刺客的铜面,直捶得指节发红,手腕生疼。他想起笑靥如花的玉丙子,若玉己丑所说的话货真价实,那玉丙子仍被候天楼刺客们捉着,脱不开身。
他失魂落魄地迈起步伐,一面拖着玉己丑残缺的尸身,一面喃喃道,“丙子…玉丙子……我得救她。”
戴着候天楼刺客的铜面时,不知怎地他便神志恍惚,仿佛自己再不是自己,有如化身为厉鬼一般。明明只是覆着一张单薄铜面,却仿佛自己脸上真生出锋锐獠牙来。
过了些时候,玉乙未拖着尸首走到了山壁前。那儿停着几架车,周围尽是乌压压的刺客,漆黑的幂蓠与狞恶鬼面连成阴云似的一片。阴风阵阵,日光淡冷,山色化作淡墨般的绵延暗影,扑天接地的迎面盖来。
有个蔼吉鬼立在刺客们正中,溃烂的面容,发黑的缺齿露在外面,愈发显得凶横可怖。玉乙未认得他,那是被刺客们称作“金一”的人物,看模样似坐着个领头人的位子,旁人皆对其毕恭毕敬。
金一的目光缓缓落在他身上。仅此一眼,便似有千钧之势,压得玉乙未两腿打抖。这是一对有如恶隼觅食一般的眼,好似早已将猎物收入囊中般洞悉的眼,视线如刀,悠然地在他要害处游移,最后落在玉己丑血肉模糊的尸首上。
“他便是那脱逃出来的天山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