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乙未正埋头思忖着火七的言语,此时却听得背后传来一个声音,阴阴冷冷的,似在嘲弄。“连自己的本分都不清楚,还配留在候天楼么?”
一个身影从黑暗里闪出来,是水十九,两眼透过铜面狐疑地望着他。这人曾在自己偷藏在车板下时用剑捅穿了他的手掌,玉乙未浑身颤了一颤,只觉手上刀口霎时起了层战栗的麻痒。
火七摇头,难得地替他说话:“他新来不久,有些话但说无妨。”
水十九冷笑:“你们火部倒会护短,瞧他这般笨手笨脑,前些时日连对付个天山门的二珠弟子都会被火铳轰掉半边面皮,性命白搭得定快。”
玉乙未心想,原来那叫火十七的刺客可不止被他与玉己丑轰掉半边脸皮,还被他一剑穿了心呢。
于是他讪笑着接上火七的话头道:“嗐,我就是个羽毛未丰、初出茅庐的,有事还请各位大哥多多担待。”
水十九却冷冷道:“我听闻你素来性情孤僻,不与人言。如今却如何学得这副油腔滑调来?”
玉乙未眼神躲闪,所幸有张铜面遮着:“…部里的兄弟把我教训了一顿,我醒悟了还不成么?”
他心里不禁咋舌,怪不得这段时日没一个刺客肯找他搭话的,即便叙上一两句,过后都会硬把些棘手活儿硬塞给他。原来火十七这小子在候天楼都算得个异类。
水十九哼了一声,从他身边经过,又悄无声息地没入黑暗中。玉乙未木呆呆地坐了许久,狂跳的心方才落定。
在候天楼过的每一天,他都似在刀尖儿上行走,无时不刻不提心吊胆,生怕那如蛛丝儿般细窄的路忽地便断了。
闲坐了一会儿,玉乙未的心略宽了些。他看出身旁的火七倒是个宽厚易说话的,便开口道:“火七大哥,您看我是不是惹着方才那位了?”
火七摇头:“你方出石栅地,便能随着金一办事,他心有不甘。”
石栅地这名字玉乙未略有耳闻,这些日子他时而偷听刺客们的闲言碎语,只知石栅地对候天楼刺客而言是个杀场,掩没在深山密林中。四周有二丈余高的石壁相围,壁上混着铁刺,轻功施展不得。传闻需在石栅地里杀够了人,把尸首摞在一处,方才能踩着尸身跃过墙头。只有到石栅地里走一遭,才能称作候天楼刺客。
敢情那火十七还不是个老手,才叫自己同玉己丑有机可趁,一剑杀了。玉乙未直在心里唉声叹气。他如今在此处,真可谓羊入虎口、泥船渡河,保不齐明儿就魂归西天。
“你初到火部,何事都可问我。”火七亲切地写字道。
玉乙未将脑瓜子使劲儿地转了一轮,他决定铤而走险,问个长久以来便十分好奇、可说不准会掉脑袋的问题。话一出口,他已抖成了筛糠,整个人汗出如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