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不让我出去?”王小元却大着胆子忐忑地问道,他两眼冻得通红,眼疾还未好,风吹着时总想流眼泪。事实上他此时心里也委屈难过,想要挤出几滴泪花来。“是我做错了甚么么?我看孙大娘养了不少走地鸡,它们在笼里闷久了,生的肉都不紧实。人也总该是同样的,关久了就要发病。少爷,我会生病的。”
金乌微咳了几声,总算肯把那金贵的脸转过来看他,皮笑肉不笑地轻蔑道。“认准你自己是谁,一个狗入的家生下仆也敢同我说这些话儿?我看你是糙皮发痒,要我拿笤帚来磨你腚。”
这人睃他从不用正眼,说起话来也愈发尖酸刻薄。当下便听得王小元心里颤颤地发酸。待拖到院里,金少爷便把他丢给同样凶神恶煞的木婶儿。这五大三粗的老婆子劈头盖脸地就把他臭骂一通,随后粗卤地把他推搡进柴房,喀嚓一声把锁挂上。王小元心里又难过又气急,翻身爬起来扒着木门上的孔洞往外瞅,只见空里下起了白茸花儿似的小雪,纷纷扬扬地落入天井里。
他瞥见金乌裹着貂领斗篷的背影,在碎琼乱玉里一瘸一拐地缓慢走着,出檐厚重的阴影像墨一样把身影吞没,看着似是有些孤寂。
院里静悄悄的,只有细碎的雪点落在深浅不一的脚印上。
——
金乌走进书斋里,一股暖流霎时扑面而来,将身上寒意纾解大半。
他眨了眨眼,只见黄铜熏炉里已点了古兰香,青烟袅袅地在屏扇后散开。墙上挂着的倒不是山水花草画,是幅伏羲日象图,三足乌在日轮间腾飞,金光灿灿。画下摆着张紫檀大案,不乏纸笔书卷,也有插屏掌珠一类的物件。
有个女孩儿坐在扶手锦椅上,乌发桃心髻,裹得严实的云霞秀金白袄下俏皮地露着条藕莲裙,正抱着手炉笑盈盈地看他。
“少——爷,五哥哥,我来找你玩儿啦。”左三娘踩着脚踏,笑靥如花。她四处张望,像是对这宅子好奇万分,神色里露出一点天真,“这是你家呀?比咱们在海津那会儿住得还漂亮,金碧辉煌的,你果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左三娘会在此处是出乎他意料的。金乌默然地站了片刻,一刹间他的手伸到腰后,险些要把短匕拔出,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重新摆起昔日在候天楼的那副冷淡模样,对她淡淡道:
“…你从何处来的。”
自打在颜九变面前救下左三娘、去了换月宫后,他与玉求瑕待的时日更多,而把左三娘留给木部照管。他知道只要左不正还以柔情蜜意看觑自己,三娘便不会受她侵害。如今这小妮子倒是哪儿都挺好,也不像被那女人凌虐过一般,现在正好奇地探头探脑,东摸西看起他书斋里的物件来。
三娘笑道:“你猜猜?算啦,再给你个脑子也猜不出来。我以前未和你说过,我是木家的人,万医谷木家,所以才记得许多医方子。你家里的那位门房老婆子呢,你叫木婶儿的那位,算是我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