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夫和蔼笑,可每道深邃的皱纹里都似是含着凝重,道:“要菖蒲、竹叶两位小僮带他去净毒血去了,正在前堂里歇着。过会儿老夫拣些药替他换上,这回也难包得他药到病除。”
说着孙大夫抬首望来,沟壑纵横的苍老面容上显出一点奇色。他的目光落在小仆役身上,继而落在伏在背上的人影上。麻布衣衫濡湿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一只惨白羸弱的手垂在身侧。
王小元赶忙把金乌放在榻上,垂手立在一旁,嗫嚅道。“大夫,我…跑遍了成邑,其余医馆病坊皆不肯收,只得求您这圣手开恩……求您…救救他,救救我家少爷罢……”
孙大夫给金乌诊了脉,又看了舌衣,眉关紧锁,忧色如愁云凝滞,忽而直视王小元问,“中了毒么?”
“他这似是中了种奇毒,烙家炼的‘一相一味’。”
“多久了?”孙大夫拈着那虚白乏力的手腕,叹息似的问道。
王小元眉头微微一颤,“两……年。”
他此时正如梦初醒,将往事从脑海中一一拾回,心中霎时犹如刀绞。当初在换月宫国手墓中被丹烙毒针刺中后,他曾忍了数月毒发之苦,自然领教得这一相一味的厉害。初时昏噩乏力,眼目昏花,后来便是内腑剧痛,好似有数把钝刀在内里时刻划割。
玉求瑕忍了数月,已是极为难捱,后来更是生不如死,只觉生命犹如风中火烛。可金乌竟托迷阵子将毒移来,生生捱了两年。
金乌正阖着眼,安静地倒在榻上,惨白得如同幽魂一般,身躯消瘦得仿佛连魂儿都撑不下。王小元陡然怀念起过往的他来了,黑衣罗刹曾是傲气凌云的人物,在刀光血影间如履平地、入出自在;金府的小少爷也从来咋咋呼呼,打起人来力道不少半分,似乎总有用不着的气力来折腾自己。可如今他见了这般气若游丝的金乌,一时竟恍恍然不知是否坠入梦中。
孙大夫用毫针刺了些血,又解了金乌衣衫略按了些穴道,忽而叹道:“依老夫看,不止‘一相一味’此毒。”
倏时间,似有一道轰雷降顶。王小元脸色煞白,腾地冲上前去问道,“不…不止?”
“他这段时日是不是在饮些汤药?”孙大夫蹙眉道,“兴许是里头掺了些微枸那,与那‘一相一味’相合,能教心跳乱而疾,加重咯血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