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十七,你认为何谓密令?”刺客冷冷道,“自然是天知、地知、我知,可你不知。你不该懂的事儿,连半分半毫都不该知道。”
玉乙未唯唯诺诺地低头,含糊地应了声。他心里茫然而痛楚,间杂着一丝悔恨。若是当时在成邑里他没把马车里的金乌指给身旁的刺客看,是不是金乌便不会被候天楼刺客逮着,他也用不着再将两手染血?
他俩一步一挪地将衣箱抬到河滩边,刺客拍了拍手上沉灰,往衣摆上抹了一把,忽地摊开手问玉乙未:“给我你的剑。”
“我的剑……”玉乙未伸手一摸,却摸了个空,系带里空荡荡的。他皱着眉想了想,道,“似是给土部的修缮去了,正好是养鞘的时日,我自个儿还想托土部的人帮着用棉巾子仔细擦一回,上些好锈油。”
他撒了谎,上回被水十九逼进酒铺子里,他被逼着杀了两三人。玉乙未以前从未杀过人,不知如何一击毙命、振落积血,剑上沾满人油,刃口还被人骨磨钝了些。自那之后他便不想再拔出这柄取过人性命的剑,用水草草洗了剑刃便纳在鞘里,也不顾是否会生锈,丢着不顾了。如今刺客问起,他懵懵懂懂,甚而不记得自己今日是否配了剑来。
刺客嘲弄他:“你个孬种,这也忒不中用了。剑可是命根子,不过真要说来,宁可没了命根子也不得没剑。”说着便将自己腰里的剑拔出鞘来,寒光锃亮,剑刃在晚霞里鲜红欲滴,似能淌下血来。
剑尖悬在衣箱上,游移了片刻,最终于衣箱中段停下。这儿是胸腹的位置,最难闪躲,在此处刺进去定能把人刺个重伤。刺客方才将金乌塞了进去,自然见过那人的孱弱之姿。金乌中了一相一味,早已形销骨立,气若游丝,连动弹都难,再加之身上刀伤未愈,真可谓一条砧上鱼肉。
刺客长吸一气,握住剑柄,两手猛地使力,随着一声令人胆寒的倏然穿刺声,长剑将衣箱穿透,似是还伴着声微弱的呻吟。许久,从箱缝儿里似是淌出些黏腻的水液来,兴许是血。
玉乙未犹豫地挪过去,在衣箱上系了麻绳,捆上了石块。待会儿他得把这衣箱推进河里,走运的话能一辈子沉在成邑的河底。他记得从马车里背走金乌时的感觉,这人惨白消弱,奄奄一息,哪怕不刺这一剑也快被无常勾走了魂儿。
刺客抱着手在一旁冷漠地盯着他,玉乙未把石块捆好,紧张地站起身来,搓了搓手指,忽而想起了甚么似的问道:“您不是有剑么,那还要我的剑作甚?”
“自然是不想脏了自己的剑罢了,因为这玩意儿好歹是自候天楼兰锜架上取来的。”
刺客弹了弹剑身,玉乙未正发着愣,颈间忽而一痛,不知何时剑刃已抵在了喉间!火烧似的夕阳余晖自天边蔓起,明亮金橘的日光之下,群山积淀于暗沉之中。刺客背着夕晖,身形如同一个漆黑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