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乙未瑟索着点头,“两把嫌重。况且再去兰锜上取一把会被那叫…金一的刺客发觉,他每回都拿那张烂脸黑眼睃着我,阴森森的,我算是怕死他了!”他被金乌拉扯着踉跄站起,却总觉不对,金乌为何要他起身,又为何向他讨另一把剑?夜色渐染天幕,河滩边四处蔓起虫鸣蛙声,起伏如浪潮,将他二人裹在寂寥的夜风里。
“那这柄剑给我,你凑合着罢。”金乌不客气道。
这话教玉乙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没等他再度发问,只觉四下里阴风大作,顷刻间杀气如寒霜覆顶,从黑黢黢的林里隐现出漆黑的人影来。个个带着耍地戏似的铜面,骡悍而凶恶,候天楼刺客将他们围起,犹如重叠的山墙。
“方才与那两位刺客混斗时,他们吹了瓷哨,不该引的恶鬼都引来了。”金乌道。
玉乙未欲哭无泪,他真想烦请这位大爷下次出手时快一些,一个刺客都能把他死去活来地折腾七八回,如今他在这儿荒郊野岭要挨刺客们的毒手,恐怕连三尺半高的坟都砌不成。他见金乌手里提着他的剑,扑上去便想争,“您把我这吃饭的家伙还给我罢,反正也是把要锈的剑,求您留着给我从这儿硬挤条路出去,保条命咧。”
他俩耍闹似的争夺了一番,金乌死死抓着那剑不放,回头瞪他。“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乙未无可奈何地放了手,他只能求这声名狼藉的黑衣罗刹能护佑他从恶鬼群里杀出条血路了。他自己一事无成,自然是指望不成的。
二人步履匆匆地从河滩上踏进廊桥上,夜幕低垂,天边只余一线血红残阳,似被揉碎在明灭波光中。从桥廊的一头与小拱里翻出来几名刺客,有几位甚而着银亮的环锁铠,寒光锃然,铁网靴蹬在青石桥柱上,敲冰戛玉似的清脆作响。刺客们手执鸟铳,有几只葫芦震天雷点了火线后远远抛了过来。
金乌眼瞳一缩,抓过玉乙未往地上一滚。装着黑火末的小葫芦在头顶炸开,震天动地地爆开巨响!廊桥摇撼了一番,尘土如瀑帘般流泻而下。两人滚到石阶下,摔了个七荤八素。金乌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两耳嗡嗡地响,脑袋里如有钎子钻动般疼痛,他袖袋里还满当地盛着金钱镖与棋子,此时趁着震天雷迸裂的轰然巨响,往烟尘里倏地掷出几枚棋子。
棋子打在石柱上,没打着人,又轻巧地弹开。刺客们见状涌上前来,有人高呼:“别让那两人跑了!追!”
玉乙未吓得心胆俱裂,桥廊里涌出如云般的漆黑人影,他都不知附近竟埋伏着如此多的候天楼刺客。个个带着明铠钢刀,森然行进。他身边的金乌频连气喘,方才便虚白的脸色又失了几分血色。他俩一个手无寸铁,窝囊怯懦,另一人又一副孱弱多病的模样,如今看来真算得插翅难逃。
“喂,咱们如何是好,往哪处跑?我这条命都依你了!”他紧张兮兮地抓着金乌的衣袖摇晃。
刺客们持剑逼近,狰狞鬼面一张接着一张地在眼前排布开来,像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檐上、漆红的廊墙、青石柱边都是攒动的人头,兴许不是夜色隐没了他们,而是他们染黑了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