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想象中的锥心剧痛,也无骨肉分离之感,耳边风声渐趋柔和,最终只剩宛若呜咽的柔风盘旋在耳际。
左三娘怔怔地睁眼,却见岸上的谷人聚在一处,木鸭公两腿抵在瀑边的巨石上,手臂青筋毕现,正使出吃奶的劲儿拉着那先前拴在枝上、险些断裂的树藤。谷人们抬手将那枚藤索举起,手臂如密密生长的枝杈,让她缓缓滑向对岸。
三娘死死抓着竹篮的边缘,离他们越来越远。渐渐地,谷人们的面目模糊在遥远的岸边,左三娘只能瞧见他们包着黑布头巾、犹如芝麻小点似的身影。
“你们……”
她的喉忽而哽咽了。兴许是日光刺目的缘由,眼眶酸胀得难受,不一会儿便滚下泪珠来。谷人们将树藤高高举起,直到她在对岸落了地,这才将一只只手缓缓收回。左三娘再看不清他们的容颜,她独自立在蓊郁的密林里,万丈素练似的瀑流将两岸割开,谷人们在另一头沉默地注视着她,漆黑的身影与坚实的山石融为一体。
她被原谅了么?左三娘惴惴不安地想。若是在候天楼,一点违悖忤逆楼主之事都尚且会被处以极刑,盗取还丹出谷可谓罪大恶极,她本不该受到原谅,且她已经打定这辈子不再回谷的主意了。木鸭公与枫荷梨,她的爹娘应该会对她失望之极,而她的名姓从此该成为谷里的忌讳,人人都会鄙唾她。
左三娘狠心地背过身,往阴翳的树林里迈开步子,将谷人们的身影抛在身后。
走了一步,她禁不住回头,却见对岸上依然立着一片漆黑的人影。着黑布衫子的汉子,穿黑布裙的女人,都在遥远地注视着她,仿佛一片静默的树林。
她走了两步、三步、四步,一步一回头,可每回都能瞥见谷人们朦胧的身影。他们犹如永远矗在那处的道标,盼着她回头,却又在目送着她离去。
一阵风扬起,将林中草木吹得簌簌作响,漫天细叶飞舞。风儿挟来了远方的声响,落在左三娘耳中时依稀化作拨动窗茏的微颤。对岸的谷人似是开始高声叫嚷,要将甚么话说与她听。鼓鼓噪噪,却又听不真切。
左三娘觉得那应该是某种怨毒的唾骂,也许是叫她尽早滚离万医谷,再不许踏入这清净之地;又或是要她赶快将手中的还丹送回,再跪伏在他们脚下摇尾乞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