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凶戾,可颜九变依然没放手,只狡黠笑道:“这又如何算得古里古怪?吃药的时候到了,我扶你起来饮药。”
窗扇未阖,聒噪蝉鸣从缝隙里钻入,单调而寂寥地回荡在亭中。颜九变扶着金五的肩靠在墙边,灭了药煲的火,从中倾出一碗黑糊糊的苦药来。他一面忙着滤药渣子,一面同罗刹鬼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
金五瞪着他道:“喂,你怎么学了这末多奇淫手段?我瞧醉春园里的姑娘玩的花样都没你这般多。”
颜九变很是自豪,挺起胸膛道:“那是自然!因为我见多识广,非但夜御数女,还常被数女御,有一半的日子都是在床上摸爬滚打……”
罗刹鬼怜悯地望着他。
“你这般看着我作甚!你们金部总觉得这不是正经事儿,可我可是有志向的。”颜九变脸上微红,却忿忿地埋头刮去陶煲里的药渣子。
“甚么志向?不会是做花魁吧。”
颜九变对他冷眼相看,嘴里说着些讥刺话儿,嘲笑道:“往上爬,爬得愈高愈好。要到了出人头地之日,把你拐到水部来试试咱们的辛苦活儿。”
金五说:“好啊。你若是能踹掉左不正当楼主,我去做花魁都成。”
药渣子筛掉了,颜九变端着碗走过来。若在往时,金五肯定是大皱眉头,在将药碗递过来时作翻江倒海的反胃状的。可今日他却只是靠在墙边,用手臂贴着额头,闭着眼微微地吐气,吐息火团似的炽热。
澄亮日光被窗格割得支离破碎,金箔似的盖在他脸上,却遮不住面庞上的如纸惨白。金五长长地吁了口气,脑袋忽地往旁一歪,整个人斜斜地软倒下来。
“…都半月了,伤口还未好么?”颜九变把药碗放下。见他一副还在发烧的模样,心里有些担忧,也只能在他头下多塞了几只引枕,将他脑袋垫高。
金五恍惚地道:“可能不止这次的伤,以前的旧伤一直未好…”
“以前?除了这次你还接过声闻令?”
“除了和你搭伙的时候…回回都是声闻令。”
罗刹鬼垂着眼梦呓似的道,他艰难地扯了一下薄衾,费尽气力地翻了个身把自己裹起,嘟哝道:“不过现在没事。你若是嫌照料我麻烦,自己先去和金十八接个令耍耍…八哥多嘴饶舌了些,却还靠得住……”
颜九变叹气,面上讥笑道:“你先把药喝了,再作一头长睡不醒的懒猪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