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谅我了么?你同我说话,算是原谅我了罢!”他死死盯着寺檐,目光似是要将青瓦洞穿,连珠弹似的急切发问,仿佛生怕晚了一瞬。“你还乐意做我的接应人么?”
风里似是传来轻弱的叹息,仿若历经了踟蹰、迷茫与犹豫,但片刻之后那一如既往的、冷淡的声音从上方飘来。
“…嗯。”
这一声应答仿若在心里激起千般涟漪,一瞬间颜九变热汗涔涔,惊喜欲狂。檐上的人呓语似的发话,声音轻飘飘地落在耳里,又瞬时化作一记惊雷,震得他浑身战战。
多余的言语尽化作叹息,身躯与心都疲惫得沉沉欲坠。
隔着厚重而漆黑的寺檐,金五望着湛蓝如洗的天际,喃喃道。
“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啊,水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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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守完山门后,罗刹鬼从檐上跳下,轻巧如飞燕地落在寺中。
颜九变默默地注视着金五在兰锜前驻足的身影,那人正仔细地挑拣着刀剑,将一柄柄铁剑拔出鞘来细察着刃锋。刺客们三三两两地聚上前来,也默不作声地从兰锜架上拣用趁手的斧钺。
每两日会布一次令,传令的水部刺客来了,将五色密令盒放在架前的长桌上。各部密令盒皆不同,刺客们也依着自己所属各部打开盒盖,从中拣出分给自己的密令。
金五没急着去看分给自己的密令为何,而是依然在兰锜前闲晃。他从架上抓起一柄刃身漆黑的钢剑,饶有兴致地翻来覆去地盯着看。
颜九变见状,走上前去笑道:“是柄好剑。”
他同金五这段时日说的话少,如今便总想千方百计地同他搭话。说实在话,比起成日抱剑入眠的金部而言,他对刀剑知之甚少,顶多也只在人家寝房里见过供奉的金钢钺刀,讲些片面之见。
话音未落,他忽见金五脚步趔趄了一下,捂住了额,微微地喘着气儿,便忙问道:“怎么了?”
罗刹鬼捂着额闷声不响地站了半晌,才缓缓将手放下,煞白着脸摇了摇头。可颜九变分明瞧见他抬起眼来时眼中似云萦雾绕,在瞥见自己的一刹时目光里多了几分空茫。
“…没事。”金五道。
颜九变拍了拍他的肩,叹气道,“你若是伤还未好全,再回八角亭歇几日也成。我接的令八成也不需甚么接应人,凭几枚天蚕线便能将那群犬豕搅个稀烂。”
金五黯然无语,可眼里现出几分没来由的困惑。他忽地往后退了一步,颜九变只觉掌下一松,便见他抽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