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十九也不推辞,一仰脖便将那酒咕噜噜饮下肚。他俩再喝了几盏,只见眼前灯影昏花,开始天旋地转了,便如同烂泥般瘫在桌上。玉乙未正打着酒嗝,水十九忽地仰起脸,从桌的另一头伸手来摸他,笑呵呵地道:
“说起来,你知道我在左楼主那儿抽的死签是甚么吗?”
候天楼刺客都会在左楼主那处抽死签,玉乙未曾听火七如此说过。约莫是出了石栅地后,每个刺客都会在元月里去在名册上记上自己姓名,到祠堂里抽一支死签,签上写着自己的死法,据说那左楼主预料到的死法从来与实际分毫不差。
“我当时抽到的签是‘水鬼’,左楼主说我这是会被水鬼拖进水里淹死的意思。我本是不信的,可后来身边的人一个个照着她的话一命呜呼啦,我这才觉得她果真是个有神通的人。”
水十九道,脸上却带着点喜色,像个小孩儿似的醉醺醺地冲着玉乙未笑。
玉乙未皱眉,咕哝道,“那你别去河边玩儿了,要坐渡船的密令干脆丢给旁人去接。若是我抽到了这枚签,我肯定卷着铺盖跑到西域的沙漠里去,住个十年八年,看水囊里的水能淹死我不!”
说着,他又揶揄地瞥了水十九一眼,“你们那左楼主也够坏心眼的,我才不愿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与其担惊受怕几十年,不若逍遥快活一辈子。”
水十九却歪过脑袋,不满道:“我倒挺中意这死法。说不准是我活到儿孙满堂的时候,老得走不动路啦,让孙儿们把我浸在酒缸里泡死的呢。”
这样一说也有道理。玉乙未托着腮默默地想。在候天楼待着的这段时日,他觉得候天楼就像一张巨大的蛛网,人人都被黏连在网上,信奉着网中那犹如夜叉的女人。
左不正究竟是何人?这世上无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只知她不仅功夫深不可测,还似有通天之能。
想到此处,玉乙未不禁好奇,问道:“我听闻…左楼主手段狠辣,可为何候天楼中人人都愿依顺她?”
“因为外头的世道更不讲道理。”水十九用胳膊枕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但这刺客似是醉得厉害,从口里蹦出来的字儿失了调,连起来听像是在唱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