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是资州箩泉,正是醉春园所在的楼馆。楼上莺歌燕语,纸醉金迷,舞伎翘着袖儿,倩影浸了窗格,浅浅地落在令鸽身上。
从窗边伸来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令鸽的尾端。鸽子扑棱几下,却终是安分下来了。金乌从它腿上的信筒里倒出一支纸卷,皱着眉展开来看。
王太正坐在几案另一头,正抱着酒坛往口里咕嘟直灌酒液,时而蹙眉细看摊在几案上的一张绢帛图,时而握着朱笔欲在其上勾画,却又止了笔。他抬头一望,正瞥见金乌手里的纸卷。
“娘的,今日三番两次有这些贼鸟飞来,看都看厌了……”王太嘟哝几句,又问,“谁送来的?”
金乌细看了一会,辨出用纸与鸽羽间夹着的草叶,一面思索一面道:“候天楼,从并州山驿来的。那叫玉乙未的小子向我们求援。”
“玉…乙未,是谁?”王太颇为苦恼地搜肠刮肚一阵,愣是没从草包似的脑袋里搜罗出这个人名。
这也难怪,他行事粗卤,不爱记人名儿,通常是自己任性地给旁人安一个诨号。这段时日他私下里日日叫金乌“女婿”,在众人面前便叫他“少楼主”,有时倒忘了本名叫甚么。至于王小元便常被他叫作“小崽子”,提起时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对他这副德性,金乌也有些无奈,此时翻着白眼道:
“就是上回在我们这儿的醉春园待过的那人。先前是天山门的门生,后来阴差阳错,行了狗屎大运混进了候天楼。”
正说话间,那令鸽扑着翅儿不安分地挣动,鸽羽簌簌地落在几案上。金乌蹙着眉抓紧它,却忽见它喙上用细线系着件物什,伸手拨过来看时却发现是枚火石。
“……原来如此。”他低声道。
王太含混道:“噢,是那缩头缩脑的小子啊。”
男人沉吟片刻,在脑海里勾勒出玉乙未那略显怯弱的模样来。那时的玉乙未一副方从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的样儿,对甚么都退避三舍。可再一细想,他又忽觉不对,抬头问道,“哎,他不是年岁长于你么?”
金乌眨了眨眼,道,“是。”
“那你还叫他‘小子’作甚么?”
“…他辈分低。”金乌把眼珠子一撇,将纸卷卷起,放在火里烧尽了,“玉求瑕也小我一岁,还不是算作他师兄么?”
王太咧嘴笑道:“那你救不救他?那小子虚长了这些年岁,却仍是窝囊废一个,没人帮手定会死在候天楼手里。何况并州山驿里布的刺客多,凭他那点儿本事,没动手先准会挨吓得屁滚尿流。”
男人把酒坛子往地上重重一放,笑嘻嘻地凑过来,把酒气喷在金乌侧面上。“你还是想救的罢?毕竟你和我家那小崽子心性差不多一模一样,要是见了人死,心里总会有个疙瘩。”
金乌却缓慢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