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流着血,衣衫脏污,狼狈不堪。右手的剑刺着具候天楼刺客的尸首,其上羽箭累累,仿若密林;右手则揽着玉执徐的肩,不敢松开分毫。
但是就是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分,玉乙未笑了。他弯起嘴角,从口里发出低笑,笑声愈演愈烈,最终迸发开来。
“……那小子在笑甚么?”刺客们窃窃私语,像看着疯子一般打量着他。
“那天山门的小子自报家门,也不瞧瞧自己如何势单力微,想必早已疯了罢!”
刺客们的低语声飘入耳中,玉乙未一面放声大笑,心里一面暗暗地想:不错,他早已疯了。
从亲眼目睹天山门门生在眼前被残忍不仁地屠戮的那时起,从玉执徐背离他跃进漆黑的邸店中的那一刻起,他心里便天翻地覆了一番。兴许他早已踏入恶鬼之境,被魔瘴迷了心神,这才能做出割去脸皮、甚而在此时直面数十名候天楼刺客的举动。
玉乙未笑得眼里盈出了泪花,上气不接下气道:“我在笑……我总是被人指着鼻子骂‘窝囊’‘蠢货’,可倒没想到天底下有比我更蠢的人。而这些人,现在正站在我面前!”
火铳在山壁上爆发,数枚铁弹破空而来,有几枚擦过他周身,划出狭长血口。有一枚打碎了身前候天楼刺客的头颅,白花花的脑浆与殷红鲜血浇了他一身。玉乙未当机立断,伸脚猛地踢翻了立在山窟中央的铁叉杆,燃烧的松柴散落,轰然倒坍于地。
刺客怒吼,“蠢若木鸡的人是你!你这般不自量力,以为能逃得过候天楼指掌?你会被我们捉起,扒皮抽筋,用尽极刑,就像你身旁那好伴儿一样!”
玉乙未眸光微暗,嘴角却挑起一个笑容。
“但在我看来,先被用刑的,该是你们。”
话音未落,眼前忽有熊熊火光蹿起!刺客们大惊失色,只见血槽中燃起几道火蛇,纵横交错,将山窟映得宛若晌午。铁叉杆上的松柴倒落在地,将血槽中的人油点燃,连起鲜红火幕。
这血槽遍布山窟地面,本是用来将用刑之人的污血排出的。其中亦积了不少人油,以及刺客们审讯时用的烧人取乐的火油,因而尽管血水排尽,油脂也结了厚厚一层,如今遭火引燃,竟成烈火燎原之势。
焰苗跃动,将空炁烧得微微摇曳,在山壁上盘踞着的刺客们难以对准玉乙未,一些人只得忿忿地丢下蹬弩,另一些则漫无目的地向其射去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