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玉乙未冷汗直流,翻身挟住玉丙子往后一滚,挂着满身泥水惊魂未定地起身。他们身前闪出数条黑影,鱼施饿鬼、金银鬼、拔口恶鬼…张张鬼面齐聚眼前,摆得满目皆是。候天楼刺客无声无息地蹿身上前,剑光轮转,风声朔朔。
全都是候天楼刺客。恶鬼们群踞于枝梢、树后,涌动的黑雾间现出他们密密麻麻的身影。
玉乙未分了些心神往身后张望,却不见水十九的身影。霎那间密林化作黑魆魆的槛牢,仿佛四面八方皆是绝路。那重伤的刺客只有一人,又怎能抵得住这浩大敌势?
“水十九……水十九!”他绝望地叫道,却只听得林中幽幽回响,雨声簌簌不息。
无人回应。候天楼刺客们犹如默无声息的磐石,牢牢锁在他四周。水十九一定是死了,恶鬼们无情地践踏过他的尸首,此时冷酷地矗在他眼前。
小师妹猛然抱住他,往草坡里一滚。数支三棱箭镞插在玉乙未原先所在之处,箭杆密密麻麻。他俩滚到了坡下,葎草割伤了面颊手脚,浑身散架似的疼。
玉乙未哆嗦着口唇,说不出话,半晌才喃喃道:“……水十九呢?”
“我给了他执徐的铜钱……”玉乙未紧紧攥拳,将湿泥握在掌心里,他的泪水淌过玉丙子嫩白的指尖,“那枚铜钱我一直带着,哪怕是食不果腹、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都不敢花…”
他惶然地呢喃,“我身上只有这一件执徐的物件了。我想让他带回来,我不想要他死,谁也不要死……”
带着冰凉湿意的巴掌拍到了他的脸上,像突来的一道霹雳。玉乙未怔然抬脸,只见眼前是玉丙子泫然欲泣的面庞。
女孩儿厉声道:“走出去!师兄,我们得从这儿出去!别的事儿一概都不要想。有那末多人都在盼着你活,你为何还要在这自怨自艾?”
比夜色更为浓郁的黑影逼近,持腰刀的候天楼刺客毫无感情地俯视着他们二人。身后是天堑一般的深坑,身前亦是绝境。
玉乙未牙齿格格战抖,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候天楼刺客,往日在车队里时都不曾有这么多敌手群踞。他望着刺客们手中提的凛冽的刀锋,上面正如红丝般缠着粘稠的血迹。玉乙未想起那些被自己放跑的天山门弟子,不知他们是否平安地从山窟中逃出?
他忽而觉得身上一重,垂头一看,却见玉丙子瘫软在怀中。
“师妹…你怎么了,师妹!”玉乙未伸手去摇她,却摸到她背上一片湿漉漉的温热。方才玉丙子抱着他闪开箭镞,却没避过刺客手中的长刀,背上开了一条狭长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