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静默片刻,但听得刺楠长老哈哈大笑,把酒杯一扔,腾地站起身来,向众人抱拳道:“老夫这一年来所做之事说多不多,只此一件。自先几年僮族起义后,不少僮民流落到咱们恶人沟左右附近,老夫去年拣了些人、吸纳了些娃娃入沟,好教他们安顿。”
王小元默默地听着,觉得这该是件好事儿。这刺楠长老能将流离失所之人安顿下来,亦是造福于生民。可他一看众长老神色,便顿时大吃一惊,众人神色阴郁,似是愤悒不乐。
沉默片刻,钱仙儿沉静地开口:“长老将他们收入沟中,除却安顿外便并未做其他事?”
“自然不是。”刺楠长老得意地吹胡子,“老夫还派了人教导那群新来的小娃娃。”
“教导?”
王小元眨着眼,望着他俩一来一回的模样,忽地回想起自己往时随金乌一同习字的光景。安定先生有云:成天下之才者在教化。他觉得这也是件好事,能教颠沛流离的小娃娃们得圣贤书念,可转头一看众人,依然一副面若冰霜的模样。
面对钱仙儿的提问,刺楠长老嘿嘿笑道:
“不错。老夫教他们如何淫掳抢掠,如何杀人劫财!”
众人这才神色稍宽,王小元却骤然失色。
“教他们剪径不选官道,做买卖得挑两州之界,拣白昼之日抢夺。要锤炼钢铁心性,必得手上染血,老夫把刀递在他们手里,要他们去杀了随行的爹娘。如今老夫手下已有百人,待教熟了手艺,他们便能上路干活儿了。”刺楠长老又自得地捋着胡须道。
钱仙儿思忖片刻,道:“刺楠长老有远见,这自然很好。只是这教化之任全放在您一人身上,这担子似是重了些。不若让诸位长老都分领些孩儿回去好好教导。”
刺楠长老微微变色。他大抵懂得钱仙儿心思,若是这百余人的孩童皆由他养成,说不准会成为威胁当家之位的势力。钱仙儿对他起了疑心,想削他手里把着的人。
“给长老奉上金锭。”钱仙儿又笑着向小僮们挥手,“长老先得十两,往后若教成一人,多加一两金锭。”
小僮们从钱柜中取出金锭,用锦帕包好了递到刺楠长老手中。此时又有一人从人群里站起,满面春风,粗声大笑道:
“钱当家,论到我说啦!”
此人正是个头仿若山岳的苦慈长老。只见他甫一站起,个头便好似要戳到天顶,身影像罩在众人头顶的一片阴云。他搓了搓壮硕仿若巨木的两手,迫不及待道。
“田州那儿有瑶民占了地,他们打跑了税官,把族里的大伙儿都迁过去了。他们的日子看起来过得很好,有地种,每亩能收两石半的米,和媳妇娃儿们的日子过得乐呵呵的。”苦慈长老个头大,说起话来却雀跃不已,活像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儿。
“然后呢,你想让恶人沟的大伙儿也同他们一般?”钱仙儿思忖片刻,微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