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元脸色惨白。麻竹长老固然是恶人,杀了他兴许也好,但于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开杀戒,着实令人胆颤心惊。
众人吃了些酒,胆气上来了,一个个争着要与钱仙儿道尽自己所做恶事。钱仙儿微笑侧耳,时而安静地听他们叙说,让小僮们分发细软,时而伸手点一二人要他们开口。王小元愈听愈心惊,仅一年的光景,恶人沟便血债累累,甚而能赶得上候天楼。
待长老们叙尽,桌上只余残羹,烛火将熄,矮木柜中的金帛几近发尽,众人得了钱财,肚里饱胀,心中踏实,不由得咧嘴大笑,与旁人击掌相庆。
硬头簧长老大笑:“咱们都已说过一轮,不知钱当家又作了甚么大恶事,能教咱们这群老糊突瞻仰瞻仰!”
这一声在人群里激起了水浪,众人纷纷附和。“是呀,当家,你可得先作表率,恶人沟的头头定也得是个大恶人!”
“当家作的恶事,得要盖得过咱们才成!”
长老们开怀大笑,眯缝的两眼却险恶地瞄着钱仙儿的身影。若是恶人沟当家没做到十恶不赦、人神共愤,那便不配坐当家之位。钱仙儿先前评点了他们,如今轮到他们来审视钱仙儿。
小僮们竖起了刀剑,神色木然而淡漠。他们不听从任何人的命令,手中的刀剑能斩长老,亦能杀当家。
钱仙儿置了酒杯,温和一笑。
“既坐当家之位,我定尽心尽力,日日反躬自省。如今确是做得一件恶事,定能教长老们满意。”
长老们低沉笑道:“不知究竟是何事……让钱当家如此笃定能称咱们的心?”
火光中,钱仙儿微微侧身,身边放着檀木剑座。他将其上的剑拿起,倏然拔剑,鱼子地的鞘裹不住凛然寒光。他道:
“方才我也听了众长老诸多功劳,各位烧杀劫掠甚多,固然为好。不过要论恶事,这些还只算得小打小闹。得从根源抓起,这才能为天下恶人立得不世之功。敢问诸位长老,这天底下最算得是恶人的仇敌、最心地良善之人是谁?”
连想都不必想,众人齐声道:“——玉白刀客!”
竹帘后人影幢幢,趋织沙沙的叫声如临耳畔,愈发搅得心弦烦乱。一阵夜风穿堂而过,将林叶躁动声卷来王小元骤然抬首,忽觉恶寒袭上脊背。
霎时间他仿若醍醐灌顶,脑中灵光乍现。那身影脏污的女子在他手心里画下的笔画交织成字。两划交错,再横一笔,她没有把那字写完。
那是一个“殺”字!
王小元眼前一花,一股尖锐杀气直刺而来,剑锋忽地抵上他咽喉,微微刺痛。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