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手一松,把手里的月斧、长剑统统扔下,两手空空。那被他手里披帛勒着脖子的弟子也被他推搡了出去,一脚踢进人堆里。可他的双手依然被披帛紧紧缚住,几乎动弹不得。
“两年前,我入过国手的墓,将他墓冢中高台上的星阵棋谱取来。”金乌信口胡言似的道,“过老先生摆的局中,有三者最是厉害,其一为相思神州,其二是一福星月,其三为天涯无酒。若是用进杀阵里,便是以地为纹枰,以人为子。”
“这儿人多,棋子够了。人又恰好排成称我心的模样,万事大吉。天下第二曾布下的局,足够叫各位心甘情愿了罢?”
罗刹鬼忽而咧嘴一笑,众人惊见他齿间衔着一枚黑子。
朗思方丈倏然起身,失色道:“他要排杀阵!”
在数年前的盘山千僧会上,黑衣罗刹便曾扰乱过五台寺僧的五法阵,排出教人内斗自乱的天罡阵来。可那时他涉世未深,阵法也不过是从醉春园书阁中粗浅学来,仍有生涩之处。
但如今他偷师了国手精研数十年的棋阵,其功力不可同日而语。杀阵最难之处在于将落子之处尽数记下,可金乌又有过目不忘之才,要做到此事可谓轻而易举。
有门生强作镇定,嚷道:“荒唐,甚么杀阵!活人怎能似死物一般摆布?瞧咱们帮主,甚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更是沉着从容,丝毫不惧!”
众人转眼一看,只见地上撇着两只金瓜,能大梁已一溜烟转到了殿柱之后,正紧张兮兮地探出脑袋来窥视殿中情形。见有弟子回头看他,他满脸虚汗,一巴掌打歪了那弟子的头,骂道:“看甚么看!国手的阵…能……能是老子应付得了的么?”
罗刹鬼手腕一翻,十指紧紧扣住从箭袖里滑出的黑子。
就在一刹那,黑棋如流星般飞出,飕飕破空,疾钻入人群里。
痛呼声在数处同时响起。有人被撞着了肩腿,只觉像被铁锤打着了似的,疼痛不已,不得不踉跄着挪了步。
黑子左弹右跳,像被算计好了似的连着打向数人。往黑衣罗刹提剑刺去的门生被绊了腿,往后退避的弟子又结实地撞上了人墙。一时间殿内乱如沸粥。人人惊惶避让,却被那小而沉的棋子儿打落了刀剑,砸青了眼窝。
惶乱嚷声四处蜂起,各派弟子七嘴八舌地大嚷,“别挨着我!”“盘山的光瓢儿,把你的腿收回去!”“我也不想退,可这棋子一直打我!”
躲在柱后的能大梁忽觉不对,只见混乱里旋出一道披红,竟游蛇似的将自己同殿柱结结实实地捆在了一起。罗刹趁乱挣脱了披帛,还顺带把几个弟子也给他捆上了。一群江湖弟子脸贴着脸,手脚交错,哭天抢地,捆得同粽子一般在地上拼命挣扎。
能大梁也同他们捆在一块儿,只觉勒得紧了,肉里火辣辣地疼,遂狼狈大喊,“红烛夫人!松开,快松开,别管那狗入的小子了,咱们要没气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