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像块布片似的轻飘飘地落了下来,他只觉两膝发软,纵有血苦实止痛,身前烧着了似的剧痛不已。忽有一股作呕感自喉头涌上,他猛地捂住嘴,却呕出一大口血。他再垂头一看,只见身前被割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可剑刃刺到身前之时,他却毫无知觉。
武无功站在高处,傲睨着他,髭须微动:“瞧好了,这才是‘无痕’之境。”
罗刹鬼的脑袋有点昏胀,他慢慢地爬起来,只觉血流得着实有些多,这下别说撑到王太来给他收尸,恐怕连三合都支持不住。
他眼前似是飘起了雪点,纷杂思绪涌入脑中。在疼痛间,他想起往日里玉求瑕笑嘻嘻地坐在他身旁,拿狗尾草挠他的捣蛋模样。那小子才是忍痛的行家,每回出罢第三刀都筋骨尽裂,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却还有闲心同自己耍闹。
那时他问玉求瑕为何不怕痛,玉求瑕朝他眨眼,道:“只要想到少爷,我便哪儿也不痛啦。”说着便又嬉皮笑脸,寻个间隙来挠他痒痒,最后他俩打成一团,把对方都揍了个鼻青脸肿,却也不觉难受。
金乌抓着剑柄,颤抖着爬起。每动一下,气力都仿佛在从躯壳中流失,直至连同他的性命一起消失殆尽。
他想他也是一样的。
只要想起王小元,大抵就不会那么痛了。
第294章 (十七)罔圣罗刹相
武盟主使出的钧天剑法又与颜九变方才使出的迥然不同,若说颜九变的三脚猫功夫尚且能教人瞧出剑痕,武无功的钧天剑便真可称得上“无踪”。金乌虽看过一遍货真价实的钧天剑法,且记得一清二楚,可凭他如今气力,着实难使得同武盟主一模一样。
金乌抹着嘴角血迹,勉强拄着剑站起身来。
他有些庆幸自己今日着的是候天楼的黑绸戎衣,哪怕是浸透了血,也让人看不出来。
“武伯伯,你方才使的剑法……怎么是第一重?”金乌咳了几声,将堵在嗓子眼里的血吐掉。
武无功神色冷肃,“因为你学得蹩脚,武某看不下去,便出手教你看看——何为钧天剑法。”
他虽这样说,心里却纷乱如麻。他早瞧出这黑衣罗刹使的剑法要诀与武家乃是同源,全天下除却武家人,又能有谁能学来?
可若是真要承认这点,便是承认黑衣罗刹真是金乌,更是相当于在众人之前否认先前自己所言。
金乌浑然不觉此时武无功心中所想,只见他足尖往地上一踢,断刃的天雨铁刀打着旋飞起,在半空里划出银弧,又被他重新牢牢攥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