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犬子武立天性情乖张,自幼便离家而去。”武无功眉头大蹙,“如此说来,他倒不似侄儿乖巧。”
“那若是我现在和你说,”左不正微笑,“你那‘好侄儿’杀了你的儿子呢?”
这话仿若一道惊雷,瞬时在武无功头顶炸裂开来。不仅是武无功,在场众人皆悚怖不已,张口结舌。焦墟上倏然陷入一片死寂,只听得火海里一阵嗤嗤喇喇的燃烧声响。
武无功沉默地站在那处,双拳紧攥,好似一块巍然巉岩。他脸上挂着的不是伤悲之色,而是惘然。
他的儿子——武立天,被杀了?还是丧命于颜九变之手?
片刻之中,这句话在他心头被翻翻覆覆地嚼了不知有几十上百回。武无功想要回想起武立天的身影,却只朦胧地想起十年前那个细雨漫洒的清晨,身形单薄而青涩的少年艰难地背起沉重的褡裢,跨过槛木,往府门外迈去的那个背影。武立天没有回头,慢慢地走出潮湿的青石板街巷,身影化在微茫的雨雾里。
也许从许久以前开始,他便再没看过武立天一眼。那个在他记忆里狂傲而乖僻的少年的眉眼是模糊而晦暗的,他已不记得武立天长成了甚么模样。兴许有哪一日在巷角碰见时,他们会如陌路人一般擦肩而过,再不回头。
“你杀了他?”武无功喃喃道,“你杀了…立天?”
夜叉在微笑着,火光明灭里,她的笑容也似在变幻,仿佛一张虚罔的鬼面。
武无功的手在发颤,他抬起钧天剑,神色恍惚,“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不。”左不正细细数道,“是你的‘侄儿’下的手。你的‘侄儿’将他掏心取肺,剥皮碎骨……”
“——左不正!”一声狂嗥忽地惊破长空,仿佛能撼得地动山摇。武无功青筋乍现,整张脸皱得有若狞兽。钧天剑上杀气直冲斗牛,无边焰苗往四周如浪般荡开。
焰浪之中,武无功暴吼道,“你这妖邪诸恶尽作,罄竹难书。今日武某立下毒誓,定要将你斩杀在此!既是为了报立天之仇,也是为天下立得正道!”
吼声震得众人双耳剧痛,一时间甚而只觉天旋地转,那炽烈怒火似从盟主胸中喷涌而出,烧到了在场之人的心底。
从远处忽地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武伯伯,这仇……由我来报。”
江湖门生讶异地转头望去,只见一个人影孤伶伶地站在火海里。
罗刹浑身浴血,满目疮痍地踏在焦木之上,淌血的手上握着一柄残缺的天雨铁刀。青脸獠牙的鬼面缺了一块,露出一只透着锋锐杀气的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