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牙回过头去,一把牵住了他的衣角,抹着泪道:“王小元…你是王小元罢?我认得你的!”
“你在嘉定常来咱们的武馆耍…还从京城的武官大人手里帮了老头子我一把……”老黄牙在这连天火海、异乡之地见到他,不由得又悲又喜,絮叨着念叨起往事。可他自言自语了好一阵,仍不见那白衣刀客出声,不由得有些着急,一叠声地唤道,“小元…王小元!”
白衣刀客无动于衷。
老黄牙神色微变,痴痴地松了牵住他衣角的手。
“是么…唉,唉,你……你又忘记啦!”老黄牙难过地撇下嘴角,叹气道。
他絮絮叨叨地道,“从老头子我在嘉定见到你的第一回 起,你便是一副懵懵懂懂,甚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虽说有金少爷照管着你,可玉白三刀终究不是对付夜叉左不正的长久之计。愈是精深力威的武学,便愈是伤身。唉,总有一天你会被玉白刀害死的啊,王小元。”
这庄稼汉竟说起了玉白刀客之事,且从口气听来,他似是与那天下第一的刀客颇为熟识。若是有人在场,听到这番话,定会大吃一惊。
老黄牙一面叹气,一面接着道:“你是不是去寻了玉女心法——也就是支持着你们天山门刀法的本原?唉,真是不好!若是将那玉女心法完完本本地学下来,虽说刀法定会大进,可你只消挥出一刀,便会身死魂灭。这样的刀法说好倒是好,但说坏也着实很坏…唉……”
他望着那身姿纤柔的刀客,从那身影中看出了昔日少年的青涩模样。以往的王小元不过是个在金府干粗活的下仆,做甚么事都畏畏缩缩,不敢轻举妄动。他总是悄悄地溜到武场前,推开虚掩的门往里窥视,若是老黄牙叫嚷着让他进来,他便会羞红了脸,一溜烟地跑走。
而如今在刀客身上,老黄牙却并未看出他往日的羞赧可亲。站在老黄牙面前的是天山门门主玉求瑕,浑身寒意凛然,仿若新硎利刃,坚冰冷霜。
“老前辈,在下是来请您出山的。”玉求瑕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淡声道,“久闻大名,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曾识得您真貌。”
他毕恭毕敬地一弯腰,“求您与在下一同对付江湖邪道,候天楼楼主左不正。”
“天下第一却来央求一个手脚粗钝的老头儿,真…是奇事!你知道…老头子我是谁么?”老黄牙磕磕巴巴地道,缓缓起身。他面上依然带着泪痕,却已露出以往那般懦弱而慈祥的微笑。
说来也奇,先前他看来不过是个衣着朴实脏污、年迈体衰的庄稼汉,此时他站起身来,舒展筋骨,便似是瞬时撑大体貌。但听得一阵“噼啪”的骨骼摩擦声响,他将两手一展,露出一双厚实而硕大的手掌来。一眼望去,这老庄稼汉竟虎背熊腰,浑然不复先前的孱弱模样。
“自然知道。”玉求瑕再行一礼,道,“您在江湖榜上名列第三,正是‘九路擎风掌’黄默。”
上一回相见虽只在数月之前,可两人竟似已隔十载光阴,再见时身上皆带着风尘星霜。那时他们一个是守着破落武馆的老师傅,一个是在金府里做粗活儿的小仆役,如今重逢,却是江湖榜上第三与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