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看准了要扒的人,直截儿堵到他前头,让钱仙儿在后面装作绊了跤推搡一番,便能将顺袋摸到手里啦!”
众长老唾沫横飞,王小元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说话的间隙,他已经从王太身上偷偷扒下一只麻布小袋,从里头翻出两只落了灰的发霉笼饼来,一口吞了,把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不住嚼动。
王太蹙眉看他,只见他两眼黑溜溜的,既不发红,也没半点水润,哪儿有方才那般哭天抢地的模样?王小元朝他咧嘴一笑,满嘴都是笼饼的碎屑。
“好小子,我还没教你,你心眼就已经坏透啦!”王太讪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忽地又给了他一记重锤。“我看呐,你往后必成大器,咱们恶人沟的八十八长老一叠儿加起来都不够你坏!”
这一拳捶得王小元头上发肿,眼冒金星。他龇牙咧嘴,不由得呸出了半只炉饼,又马上从地上捡了回来,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问:
“大器?甚么叫大器?”
王太道:“咱们恶人沟里的人,愈是坏的,便愈受人器重。你要是心眼坏到发黑,挤一挤便能冒坏水,那就能做恶人沟的当家。我看你能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做咱们沟里有史以来最大的坏蛋。”
“做当家有甚么好的?”王小元嫌弃地撇嘴,“还不是吃不起饭,睡不饱觉,成日被外头凶巴巴的官兵撵着跑……我才不要当!”
“你要是做了当家,就能每天吃两个酥油麻饼,有巴掌这么大!”王太夸张地比划给他看。
王小元当即眼冒精光:“爹,你快点睡进棺材里,把当家的位儿让给我!”
熹宗五年,各地皆有饥馑之灾,饿殍当道,距恶人沟当家王太把一个无名子自醉春园中带回抚养已过三年。王小元是当初阿意自谷外捡回的弃婴,无人知他身世来历。
只是从那包裹着小小婴孩的云锦襁褓之中,山鬼们隐隐发觉这婴孩的出身并不低微。更奇的是这娃儿身骨生得极柔韧,常钻过细狭地洞、吊在树藤上东摇西晃,身子能折个几折。
山鬼们左思右想,长老们夜夜商议,最终决定留下这个小孩儿。可王太却满不在乎,他只是觉得这傻气的娃子若被卖进醉春园里,没几日便得被压榨干净,便索性领着王小元每日在山里溜达乱窜。王小元随着山鬼们劫镖、偷窃、拐骗,倒也学了身古怪本领,看着虽呆呆傻傻,却能悄然间把过客财物扒个干净,统统塞进自己袋里。
此时顶天大山夜幕深沉,篝火熊熊燃烧。山鬼们静静地围着火堆,目光却都投在那个着粗布衣衫的小孩儿身上。
当家王太也在看着大嚼炉饼的王小元,他思索了片刻忽地道:“喂,傻崽子,要和我一起出去么?”
“去哪儿?”王小元抬起满是饼渣子的脸,嘴巴还在嚼动个不停。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以往你都是随着长老在山脚下的村里晃悠,没去过外头,也没坐过船,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