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门砰地一声紧闭,王小元的身影被掩没在门页之后。钱仙儿两眼发红,扑到门上不住捶打,叫道:
“王小元!……开门!把王小元还回来!”
日暮时分,廊坊里的摊铺慢悠悠地收了,夜市的纸灯笼亮了起来,星星点点,逐渐汇成流淌的溪河。卖丹参香囊、糖肉馒头、大碗热茶的走贩推着小车,摇着铃铛高声吆喝。钱仙儿蹲坐在一片盛景里,孤另另地抱着膝,任夜风将身上吹得冰凉。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长街那头走来,一瘸一拐,踉踉跄跄,一路上似是撞到了不少行客。人人惊异地瞥了一眼那跌撞的小娃娃,旋即又嫌恶地撇过眼避开,生怕那小孩儿身上脏污玷了衣角。那似是个小乞儿,身上尘灰遍布,脊背、臀上血肉模糊,似是被板子狠狠打过了一番。
钱仙儿赶忙心急火燎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那小乞儿面前。王小元喘着气,脸色苍白如雪,勉力挤出一个微笑,将紧紧捂在怀里的物事掏出来给钱仙儿看。
那是几粒沾着斑斑血迹的碎银。
“我回来啦…对不住,是不是让你等了好久?”王小元疼得龇牙咧嘴,每说一句话就得喘一口气,眉头弯成个八字,眼里泪珠子不住地掉,“皂隶大人都好凶…他们打了我许久,我的屁股是不是已经被打成三瓣儿了?”
钱仙儿抖着手接过碎银,在手里掂了一掂,统共不够五两。他绕到王小元身后,只见鲜血淋漓,怵目惊心,颤声道:“没,大概被打成一片儿了。”
王小元的眼泪立时哗哗直流。
“但是,这样离凑齐爹的路费又近了一步啦。”王小元泪水汪汪,抽噎着道,“我再…我再给他们打上几十回,就能赚够银子了……”
“我替你去买些刀尖药,再喊上王太哥。”钱仙儿道,匆匆地起身,“你就在这儿别动,别坐下来,成么?”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钱仙儿回头一看,只见王小元一头栽倒在地上,软塌塌地没了知觉。
王小元休息了大半月,许多时候都躺在桥洞里,时不时伸手入江水摸里几条小鱼,生火烤熟,吃得不亦乐乎。钱仙儿夜里得闲了,便跑来给他上药,买药的钱倒是花了不少。王小元初时只觉身上疼痛欲裂,每一回上药都是煎熬,路也走不得几步,如今能稍动弹些,可伤口仍然发疼得厉害。
“好些了么?”过了几日,钱仙儿问他。王小元正在石砖上滚来滚去,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钱仙儿:“好了。可是屁股还好痛……”
钱仙儿笑道:“你若是能走动,我就陪你一块儿去东街。王太哥今日在那处等咱们,说是要请咱们大吃一顿。”
听了这话,王小元一骨碌爬起来,蹦得老高,可旋即又捂着屁股龇牙咧嘴:“我去!带我去!”